14
「很好！把那篇故事寫給我。」每日星球的主編用力拍桌，從煙霧中站起，高舉手指指著克拉克，絕對性命令，「標題就用：超人沒能保護公民，他到底在幹什麼？」
雖然克拉克很想為自己反駁，但他還是噎下心裡的抱怨，此時後方的門被人推開，露易絲踏著高根鞋走進辦公室，她提著資料仰頭問：「主編你找我？」然後她注意到辦公桌前的克拉克，高音立即降成低音，「喔。」
「蓮恩，」佩里摘下嘴上的雪茄，在菸灰剛上抖掉菸灰，「肯特會暫時代替吉米陪同你處理雷克斯‧路瑟的報導，另外我們還需要一位攝影師頂替吉米。」
「吉米？他發生了什麼事？」露易絲放下手上的資料，抬頭看向克拉克，男記者簡略地將昨晚的事向女記者報備──當然也略過了變成超人之後的事。
「吉米中槍？你在跟我開玩笑吧？」女記者扯起頰皮，一副難以置信，克拉克想如果一切真如女記者所說的是個玩笑那該有多好。另外，他也有很多事想問女記者，但卻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是有想過，也許可以又倒女記者幫助他調查有關蝙蝠俠的事，但最後決定還是別對她提有關蝙蝠俠的事──暫時先別，畢竟那將會惹出更多問題，每個都欠缺詳細解釋。
「肯特你去找潘尼沃斯先生，」佩里從坐位上站起，火紅的菸頭指著兩位記者，「讓他暫時頂替吉米的位子。」
「誰？」克拉克撇回頭，眨著眼，很明顯地不知道主編口中的這號人物。
「潘尼沃斯先生。」佩里抖掉了雪茄上菸灰，接著吸了一口，在煙霧圈中吐出那個名字：「哈利‧潘尼沃斯。(Harley Pennyworth)」
「他幾歲？20？21？」
「21。」他想起哈利留下的資料。但他很想跟吉米說哈利的心智大概只有7, 8歲，危險的成年小鬼，不會管理他自己的生活，也不管他人的感受，就像把顆拔掉保險栓的手榴彈給小孩當玩具一樣，不安定，危險的。
「只是暫時性的替代，所以別擔心被他取代。」克拉克輕拍了沒受傷的肩膀，試著給予吉米一些安慰，說真的，要讓哈利取代吉米應該是不可能的。
「那誰會跟露易絲一起去訪問那光頭？」吉米忽然抬頭一問，這倒有點出乎意料之外，克拉克以為他會比較擔心有關會不會被取代職位之類的問題，但很明顯地，他居然更擔心有關女記者工作方面的問題──也是，這也是為什麼露易絲在辦公室內只信任這年輕的攝影師。
「呃……我？」克拉克搔著脖子，也些困窘。說真的，他很難忘懷當佩里跟她說有關合作時的表情與態度，雖然吃驚多過惱怒，但近日的多次一同出差使兩人處呈現同僚又似競爭者這種微妙的關係。他應該感謝主編跟吉米嗎？只要他沒有間接或直接地把事情搞砸的話。
克拉克拿起一旁的病歷表，簡略地掃過上頭的資料。吉米‧歐森，17歲，槍傷，於左肩膀取出7.6直徑子彈──等等…「17歲？吉米，他們是不是搞錯了？」
吉米扶起上身，動作敏捷地搶下那份病歷表，雙手在半空中空捏了幾下，塑膠板的手感還殘留在雙手中。老天…難道他害一個比小他7歲的未成年人中槍？
「事實上是18歲，那些笨蛋更新的比較慢，上個月我才剛過生日。」吉米將病歷表埋在胸口裡，緊貼著病人袍。也許吉米認為這會讓他感覺沒有好一點，但這並沒有。吉米繼續：「老大說他不能雇用一個未成年的小鬼……於是我就偽造了一些資料。」
「所以他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他連看都不看我的履歷表就蓋章了。」病歷表被拋在另一旁的台桌上，躺在插著鬱金香的花瓶旁，「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反正一堆人都遞出假的個人資料，你想想看，這些不都只是紙張上的文字，你不可能從黑白面報告中看出一個人吧？」
克拉克很想反駁他的看法，信任應該建立在誠實上，就連一小份謊言都有可能會毀滅人與人之間好不容易建立的關係，為了埋藏一份謊言，就需要另一個謊言，如此的惡性循環只會讓一切變得更糟，就像堆積木，只要抽出一小塊，就有可能瞬間瓦解。如果吉米謊報他的年齡，那那些他以成年人簽訂的任何合約不就都……算了，還是少知道一點比較好，不然他會對人失去信任……搞不好他的房友根本不叫哈利或根本不是21歲……只要別跟他說哈利與他差不多年齡就好，不然他會對這個世界感到無比的絕望。
「對了吉米，」克拉克搔著後頸，說出今天一直困惹他的事，「你有看到我的鑰匙嗎？」
他一直以為他的鑰匙是在昨晚的混亂中遺失了，但仔細回憶後，最後的殘留印象停留於踏入每日星球之前，他只能憑那模糊的線索去收尋他的鑰匙。
「你的……鑰匙？」吉米眨著眼問。
「嗯，狗骨頭鑰匙圈的。」
「沒有！」吉米左右搖了個動作誇張的頭，擺出無辜的臉，「沒見過狗骨頭鑰匙圈。」
如果此時克拉克有用超能力去盤查吉米的生理狀況，那他會發現年輕的攝影師除了突然心跳加快，眼皮狂跳外還口乾舌燥，表準的說謊者會有的狀況，等到克拉克知道就連在好的人都會面不改色說謊時，他便學會隨時提高警覺，不過那也是之後的事了。
「你弄丟了你家的鑰匙？那你昨天怎回家的？」吉米追問下去。喔！讓他猜猜，想當然的是找住在隔壁的女記者的幫忙，對吧？
但一切並不如他計劃般進行，演員根本沒跟著劇本演。
「只好等我的房友回來幫我開門。」克拉克回答。他回想起那奇怪的一夜，他的房友哈利忽然就像變了一個人，居然關心起他──也許當時他根本沒睡醒，出現錯覺了。
「你確定你沒見過？」克拉克問，吉米又搖了一次頭，這次反應快了點，但克拉克並沒有太注意到異常處。「那奇怪了…」他低喃了幾句，他早翻片了他的辦公桌，就是找不著家裡的鑰匙，難不成真的在混亂中弄丟了？
「是啊……真奇怪。」吉米撇開頭，看著窗外，那窄小的窗戶像幅掛在牆上的畫，夜幕已經降臨，也許該提醒大個兒趁天還沒完全暗時快點回家，不然又會遇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們──這絕對不是心虛而想趕快把人趕出病房。
「那你今天要怎麼回家？」吉米問。就算很想撇光關係，但他就是神秘失蹤案的犯人，總要關心一下他的受害人。
「大概又要等哈利回來吧。但我相信他並會不喜歡這樣。」
他有打電話給房東們，但卡瑪太太在電話裡笑著跟他說她沒有多的備份鑰匙，因為她完全地相信哈利與他，所以把僅有的兩份鑰匙都分給了他們。她另外補充，如果在弄丟另一把，很乾脆地，直接換門鎖吧。或許他該借哈利的那一把去打另一組鑰匙，但一想到哈利可能會藉由此捉弄取笑他一頓，克拉克光想就頭痛，也許他該想個其他的辦法。
「不然你可以試著…」吉米的提議吸引到炙熱的求救眼神，他忽然有點後悔一時的口快，他搔著下巴，有些不自在，「…我也不知道，賄絡他？」
克拉克睜大了眼睛，好似剛聽了個極為恐怖的計謀。
賄、賄絡哈利？吉米在跟他開玩笑吧！
猶豫了很久，克拉克最後還是決定抬起頭──當然順便順手搔了一下頭，他試著用微笑面對他的守門人。
「嗨…」克拉克扯起了微笑，笑得有點難看。
但哈利沒有讓進路的跡象。他雙手環胸，靠在門柱上，那件仿監獄服整整佔去了502的入口。
「我想我不小心弄丟我的鑰匙了…」臉頰記得放鬆，要看起來自然些。他該樂觀一點，起碼這次不用再守門口了──如果進的去的話。
哈利冷哼了一下，一臉諷刺，「我可沒聽過狗會搞丟它的骨頭。」
好吧，也許他真的該賄絡哈利。克拉克低頭看著手中的塑膠袋，他希望裡頭的香草冰淇淋有用。
「我幫你買了冰淇淋。」克拉克舉起了塑膠袋，直直地遞了出去，半強迫性要哈利收下，至少他現在知道要用厚臉皮才能應付他的房友。
哈利花了很長時間盯著舉至眼前的塑膠袋，克拉克猜哈利大概在研究他的葫蘆裡賣的甚麼藥，這讓他感覺自在多了，因為這代表一切正常。塑膠袋在空中晃了一下，克拉克貼心地提醒著哈利他的手其實有點痠。也許哈利不喜歡冰淇淋，克拉克才這麼一想，哈利便一手搶下那袋塑膠袋，裡頭的家庭號冰淇淋被挖了出來，哈利撕開包裝，甚至還低頭聞了一下冰品，難道是擔心他下毒嗎？哈利看起來不怎麼滿意收買品，但還是將路口讓開，轉身消失於廚房中。
居然成功了，克拉克難以置信他的好運。他靠在玄關前，開始側身脫皮鞋，哈利很快從廚房走出，但嘴裡多了隻湯匙，看來他很享受那份收買品。
「記得去跟他要些折扣。」
克拉克想起露易絲離開主編辦公室時，女記者丟了這句給他。
「這對誰都好，反正你不也跟他住在一起？」露易絲一副理所當然地甩著一頭秀髮。
這對誰都好，克拉克不確定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反正所有的麻煩事都丟給這個新人記者就好。克拉克忽然覺得頭很疼，大家都給他太多期望了。
大家。像是媽一直想從他口中套出有關哈利的事。就如他前幾天在電話中說的那樣：「我也很少跟他有來往，我們基本上都是作自己的事，見到面也只是簡單的打個招呼。」
哈利跟他，真要說的話，他們其實可以稱上兩位陌生人，那些亂七八糟的對話，根本不算什麼交流，也許現在就是個好機會開始。終究，哈利不個位壞人，只不過有些習慣他看不太慣。
克拉克摸摸鼻子，順便推了一下眼鏡，「所以……你是個攝影師？」
「嗯？我沒跟你說嗎？」哈利從沙發組上抬起頭，半截湯匙盪在半空中，一搖一擺地，像個蹺蹺板。
「所以你是做什麼的？」克拉克說出口後才發現他說很模糊，於是接著補充：「我的意思是──特長於……呃，不──喜好？」怎麼挑選用詞都不對，他最後決定乾脆閉上嘴。
哈利看著克拉克，像是在解讀他，接著他起身跨過大半邊房間，回到他的房間裡──那個他只有那麼一次機會進去的睡房，沒一會哈利從另一端的房間裡出來，手上多了一封文件用牛皮紙信封，克拉克才一注意到那信封，看起來有些厚度的信封便落在眼前的餐桌上，落下的聽聲音倒很沉。哈利的意思是要他看嗎？
「攝影師，不就是拿著照相機狂按？」克拉克忍不住低喃自語了幾句，伸手拾起那包信封。
他看過吉米怎麼工作的，特別是當超人的時候，基本上就是追著目標狂按，之後從中挑幾張能看的交給主編。信封內是克拉克經常在吉米桌上看到的A4紙張，用來評審的照片，他快速翻了幾頁，裡頭的女性模特兒擺出各種迷人性感的姿勢，不可否認地，哈利把這些小姐拍的很完美，但他有注意到照片上模特兒的衣服一張比一張少。
直到翻過約第7、8張，克拉克忽然臉色有異地連翻接下來的幾張，接著他在哈利的目光下，驚慌失措地將照片塞回信封內，但信封袋在粗魯地對待下撕裂，手上的照片在牛皮紙扯破的同時從手指滑落。哇喔！(Wow!)克拉克撇開頭，不敢看散落一地的裸體照。
「我拍的人主要都是女人，年輕的，有時她們穿很多，有時很少，然後有時……」哈利彎腰拾起地上的照片，裡頭的模特兒不止全裸，有些還特地朝鏡頭展現出身體的最私密處，「她們會因雇主要求展現身體，而我的任務就是滿足雙方。當我說雙方時──」那疊照片被硬塞入克拉克的懷裡，「當然是指我的雇主跟那些小姐們。」
至少這不算是什麼不正經的事業──大概吧。克拉克揪起胸前的照片──那些的照片已經稱不算上紙了，比較像紙團了，他不確定該把這些邪惡的東西往哪擺，餐桌上？臨近的木桌上堆滿了這幾天的報紙，克拉克想應該找些時間把它們清理掉，但那堆囤積成堆的報紙可不是他的傑作，所以應該不算他的義務，但很明顯地，如果他再不做些什麼，那堆報紙極可能演變成報紙山。
「我們何時開始？」
哈利忽然丟給克拉克這一句，男記者眨了下眼，有些困惑，他的房友在跟他說話，但他不確定話中的意思，「什麼？什麼何時開始？」他問。
「你的老闆今天打電話給我了。」哈利將冰淇淋蓋上，打開冰箱的冷凍庫，把吃了一半的冰淇淋丟了進去，哈利補充：「懷特先生。」
「事實上他不是我的老闆，他是我的上司。」克拉克想了想，以某種定意而言，佩里也可以算是他的老闆，畢竟是佩里雇用他，給他工作的人，不過要改詞實在太麻煩了。「…所以你願意接下我們的案子？」他決定專心於最重要的要點上。
「有錢賺的工作，何不呢？」哈利一副理所當然。是啊，他在想什麼，有錢賺，何不呢？
「何時？」哈利晃回克拉克的面前，他的房友從他進門時就一直在房內來回走動，這讓他的頭有些暈。哈利從他懷裡抽走紙張，沒有因摧殘不成形的照片感到憤怒，「路瑟對吧？下週我滿檔，最快也得等到下週四。」
「呃……」事情進展得有點太順利了，他還花了一整個下午擬定任何可行的方案好說服哈利，而他什麼都沒做就完成了主編給他的任務。不過哈利到是點出了一些重點，關於雷克斯‧路瑟，他確實有很多的問題需要人來解答，但此刻最好給哈利他要的答案，不然下一秒可能會迸出更多麻煩，「我得跟我的同事確認一下，能等我一下嗎？」
克拉克從身上摸出了手機，才按出今天剛要到的號碼，他便又把手機放下，他在想什麼，露易絲不就住在隔壁，直接去敲門就好了──這還是個絕妙的機會接近女記者。
「我很快就回來。」一想好，克拉克馬上就行動。兩三個跨步，他又回到了玄關前，雙腳踏入皮鞋，蹋了兩下，連鞋都沒穿好便推門而出，但在門完全闔上前克拉克又探回門口，在門縫中提醒哈利，「還有，別鎖門。」
但歡躍的心情很快地盪到谷底。克拉克來到501前，發現房門是開著，房內多了一些穿著橘色制服的男人，左胸口上印著某搬家公司的商標。
發生了什麼事？看起來501就像在搬家。克拉克將入口讓開，讓一位搬家工人搬著紙箱出房。他錯過了什麼嗎？絕對錯過了很多，因為在他一不留神的同時，一組床套組跟著另外兩個工人被搬了出去。
「蓮恩小姐，有人找妳。」
其中一位在門口的工人對著房內大喊，被指名的女記者很快地出現在門口。不像平常在辦公室內看到模樣，露易絲換上了一身輕便的運動服，褐髮被綁成馬尾垂在身後。
「喔。是你啊。」露易絲對克拉克的出現感到些驚訝，「抱歉，我吵到你們了嗎？」
克拉克眨了眼，然後問：「妳在搬家嗎？」
「嗯？」露易絲回頭看了身後的一屋混亂，已經預先打包好的紙箱佔去了大半玄關，任何眼明的人都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喔，對。」露易絲點點頭，看起來有些喘，「我的房租合約這週到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