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搬遷]DC - Midnight Dream I / Epiphyllum - 夜鶯與薔薇 - 03

03

蝙蝠俠扶著冰冷的牆壁，大腿與漆黑的披風浸在腥臭的汙水中。
今天又是個不怎樣幸運的日子。

*

稍早前，有消息指出有人要攔截下午從Metropolis 出發的直達列車，上頭將會載著炸彈，打算以自殺式攻擊來癱瘓Gotham對外的交通線。
除了威力十足的炸彈外，不肖份子還準備了特製的煙霧彈，打算昏迷所有乘客，讓他們安心上路。
蝙蝠俠騎著他那個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摩托車埋伏在Gotham外的郊區，等著列車的靠近。
當高速列車出現在地平線上時，蝙蝠俠啟動了引擎，沿著軌道奔馳。等到彼此即將接觸的瞬間，蝙蝠俠射出了強力勾爪，一陣旋風隨即襲來，黑色的斗篷隨著疾速的列車一同消失在地平線上，而無人駕駛的摩托車停立在軌道旁，上頭的發訊器正閃耀著，一分鐘內將會有台小型卡車將其回收。

蝙蝠俠目前正攀爬在位於列車前端的第一與第二車廂的夾道間，臉上戴著特製的防毒面具，手上的強力吸著手套將他牢牢的固定在金屬外殼上，背上勾著一把看似某種槍械的巨大儀器，但前端槍口處卻是一片巨大的圓盤。

一手勾著列車外殼上的金屬拔手，另一手抄出勾在腰帶上的迷你計時炸彈發射器，雙手一舉，蝙蝠俠射出數個黏著型迷你炸彈至車廂的玻璃窗上。
等所有的特製炸彈安裝至位後，蝙蝠俠才往車廂上頭爬。
列車的駕駛艙在他所在位置的八公尺處，雖然是短短的八公尺，蝙蝠俠還是花費了不少時間才爬至車頭的玻璃窗上。
駕駛艙內正站著兩名穿著全黑的歹徒，其中一名手持著一把手槍，另一名則是背著一個登山背包，一位疑似列車長的男子正躺臥在地板上，昏迷不醒著。三個人在窄小的駕駛艙內，顯的有點擁擠。

登山用背包被卸了下來，歹徒從背包內拿出一個鎖著計時器的箱子，將它放置在列車的操控儀器上，開始了精密的組裝程序。

握著手槍的歹徒看著另一位同伴安裝定時炸彈，有些不安的問：「喂喂！沒問題吧？」
蹲在地上的歹徒又從背包內拿出了一瓶管狀金屬瓶，從他小心翼翼的動作下可以了解那是炸彈最重要的部分。
「當然！只要把這瓶裝置好，時間一到，就可以看煙火了！」金屬瓶被歹徒高舉了起來，像藝術品般的被檢視著。
「你、你不 怕蝙蝠俠出現嗎？」
「放心吧！那隻蝙蝠只會在夜晚時出現，要是在白天遇到他，就代表你運氣不好。」握著金屬瓶的歹徒乾笑了幾聲，好似同伴說了個有趣的笑話。
蝙蝠俠將背上的器具解下，將前端類似發音器的圓盤固定在底下的安全玻璃上。
「只猜對了一半。」蝙蝠俠低沉的嗓音從面具底下傳出。
接著他壓下了板機把手。
手上的精密儀器發出刺眼的光芒，特殊的低音波被打在玻璃上，本該可以抵擋子彈的強化玻璃瞬間被震碎成沙珠， 像巨大的雨落在底下的人們身上，蝙蝠俠跟著跳入了駕駛艙內。
突如其來的劇變讓兩名歹徒措手不及，趁著這個空隙，蝙蝠俠轉身一個迴旋踢，踢向手持槍械的歹徒。

一秒
手中的槍械被踢落，那名歹徒因失去平衡而往後摔，同時撞上一旁的電動門開關。
漆黑的面具往後轉，對著滿臉恐懼的歹徒。
那歹徒正張大著嘴巴瞪著蝙蝠俠，被陽光照著發光的金屬瓶正舉在半空中。

兩秒
蝙蝠俠將手摸上了自己的萬能腰帶上，定眼在已經亮起數字的箱子上。
跪在地上的歹徒抓著操控盤邊緣，低頭尋找不知掉到何處的手槍，身後的電動門因觸碰而緩慢的開啟著，疾速的強風 從展開的縫隙捲入了駕駛艙中。

三秒
一枚蝙蝠鏢被抽了出來，準確的擊中箱子的計時螢幕上後引爆。
爆裂的衝擊力波及離它最近的歹徒，左腳一失去了平衡，背部朝後的跌在地板上，手中金屬瓶因為鬆手而被拋上了空中。

四秒
蝙蝠俠衝了上去，搶下飄在半空中的瓶 子，一個轉身，朝已經完全展開的電動門出口扔去。
蹲在地上的歹徒終於摸到了被踢落的手槍。舉手，將槍口瞄準著舉起右手的黑夜騎士，但視線卻跟著閃的發亮瓶子往後轉。

五秒
一枚迷你蝙蝠鏢從蝙蝠俠右手臂上的發射器射出，將歹徒手中的手槍再次打落，也擊中了飛出列車的金屬瓶。

火球從瓶中爆出，巨大的能量打上了列車，站在出口旁的歹徒因此摔上另一面的牆壁。
駕駛艙些微的傾斜，讓人有種快被龍捲風捲走的錯覺，而車身底下的軌道因壓迫而響起了刺耳的摩擦聲。

看來那個金屬瓶大概是硝化甘油之類的東西，蝙蝠俠用披風護住身體時想著。

一陣強風忽然從後方襲來，蝙蝠俠再次轉身，發現另一邊的電動門被意外的啟動，而其中一名歹徒因為對自己的恐懼而不自主的往開口退去。
根本來不及警告，冒失的歹徒已經踩到邊緣，蝙蝠俠右手奮力一伸，往正要失足滑出列車的傢伙伸去。
然後視線忽然被一片漆黑吞沒。
列車進入了前往Gotham的隧道。

*

忽然失力一滑，沾著鮮血的手掌在牆上畫了一道又大又長的弧線。
蝙蝠俠撞上了一旁的水泥牆。
右肩上的拉傷因碰撞而凌虐著感官，火辣辣的刺痛讓蝙蝠俠忍不住哼出聲來，沉重的喘息聲在管狀的下水道中迴旋著。
轉身將背靠著身後冰冷的壁，蝙蝠俠試圖捉回呼吸的頻率。

*

蝙蝠俠將兩名歹徒綑綁在一起，右手的拉傷讓他無法使上力氣，所以繩結也綁的不是很牢，於是插了兩枚蝙蝠標在歹徒頸旁，讓底下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高速列車已經進入了前往Gotham的隧道，那代表所剩的時間並不多，雖然最重要炸彈危機已經排除，但還有幾名歹徒必須去解決。

剛才的爆炸已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駕駛艙後的走道想必也種下埋伏，蝙蝠俠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另找一個突入口。

「你們最好禱告這趟旅程一路順風。」蝙蝠俠在消失於頂上的大洞前給了忠誠的勸告。

爬出了空去玻璃的窗口，蝙蝠俠刊爬回列車的車殼上。現在的情況跟進來時不一樣，昏暗的隧道內只剩下黃色的指引燈一明一暗的閃爍著，高速的移動速度讓周遭的環境模糊的讓人無法適應，只要一個不小心位移就是致命的危險，更別提右手正處於負傷的狀態。

此時面具底下的通訊器發出了一個聲響，那是迷你炸彈爆炸前一分鐘的提醒。
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

蝙蝠俠小心的爬過半圓弧的車頂，來到了列車的側旁，從腰帶中抽出了一個繩索型掛勾。

將掛勾安裝定位後，蝙蝠俠將固定在車殼上的右手放開，左手按下了快速放線的按鍵，漆黑的斗篷立即往後飛，掛勾內的鋼線很快就被放完，蝙蝠俠滑至第一車廂中央的玻璃窗上。

擋光玻璃後的站著一男一女的旅客，黑髮的男乘客正擋在褐髮的女性面前，一團絕非善類的煙霧正逼近他們，兩人除了往玻璃窗退沒有其他辦法。
情況不太樂觀，歹徒已經豁出去了。

蝙蝠俠卸下了背上的超低音震磁波儀器，將上頭的圓盤固定玻璃上，搭配著迷你炸彈的倒數，他壓下的板機。

爆裂的玻璃迎面襲來，剛硬的玻璃珠打向了肩上的傷，衝擊力壓迫著手臂的神經系統，一瞬間的失神讓蝙蝠俠鬆開手指的抓定力。

奮力一彈，手中的儀器從手套中滑落，撞上了肩上的盔甲，蝙蝠俠吃痛的跌進車廂內。昂貴的高科技儀器因蝙蝠俠的鬆手而飛了出去，摔向了隧道的牆壁，在發出刺眼的火花後消失在黑暗中。

蝙蝠俠痛苦的喘著氣，臉上的面具因而熾熱的氣息起了薄薄的白霧，踩在邊玻璃碎片上的步伐有些不穩。

呼吸，吐氣，右半邊的痛覺很快被壓抑了下來。

蝙蝠俠低頭看著趴在地上的男女。黑髮男子用寬大的肩膀替女方擋下了玻璃，兩人除了有些昏眩外，看來沒什麼大礙。

踩過了地上的碎片，蝙蝠俠來到了包廂的滑動門，貼身靠在門旁，傾身觀察已經空去玻璃的走廊，被切去電源的列車非常的昏暗，窗外一閃一滅的黃光把一切停格成慢動作的圖示影片。

走廊上空無一人。

面具底下的嘴角微微上揚，看來場面搞太大，獵物都害怕的躲起來了。

蝙蝠俠轉身看著地上的兩人，他們正睜大眼睛看著他，那個男乘客有些眼熟，不過這念頭才一閃過就被拋到腦後。

「Stay.」蝙蝠俠丟下勸告後奔了出去包廂，完全無視身後的叫喊聲。

前面還是後面？蝙蝠俠完全沒想就往後車廂跑，往後逃跑根本是人的天性。

跑過數個包廂，快速的查看其他乘客，有些縮在角落，顫抖著，有些已經被剛才的煙霧迷昏在地上。眉頭微皺，蝙蝠俠不太悅，心理盤算著等等如何教訓這些歹徒。

忽然一道白光一閃而過，蝙蝠俠側身閃過襲來的刀刃，兩道黑影從兩側滑出，攔截了道路。

蝙蝠俠夾在走道中間，瞪著跟他拉開距離的兩名歹徒。偷襲他的歹徒回手一推，扣在特製步槍前的刀刃滑回槍口上的夾縫中。

「二對一，你有勝算嗎？」其中一名歹徒露出欠扁的微笑。
「We will see.(我們等著看。)」蝙蝠俠回予傲慢的答覆。
接下來發生 的事根本是瞬間的交錯。
當槍口指向它的目標時，蝙蝠俠已經借由黑暗的優勢摸出兩枚蝙蝠鏢，左右開弓的往歹徒手上的槍械扔去。火花從槍口爆出，可惜彈夾內的子彈沒能擊出，槍管卻被引爆式蝙蝠鏢炸的變形。
歹徒張大嘴巴看著手中槍械，完全沒料到對方的這一手，蝙蝠俠舉起了左手，用手指挑釁著對方。
手中的槍械已經無法使用，歹徒沒有其他選擇，只能將其捨去，俐落的抽出大腿上的格鬥刀，兩名歹徒衝向了靜如雕像的蝙蝠俠。

『來吧。』

老人站在結冰的湖面，等著他的攻勢。
當年的他毫不猶豫衝了上去，雙手緊握木棍，使勁全力的揮了過去。
『有人說，敵不動，我不動，其實是有涵義的。』
對方向一旁跨了一步，襲去的棍子從眼前晃過，微風畫過了臉頰，褐色的劉海被輕輕的吹起。
他驚訝的看著自己所有的攻擊揮空，還來不及從中反應過來，老人已經滑到他的身後。
『太多的動作，只會浪費體力，更只會暴露出自己的弱點。』

反射著黃光的刀刃朝他刺來，他不慌不忙的閃避過度揮舞的刀刃，兩面刀口從臉前畫過，連邊都摸不著。
蝙蝠俠將所有的動作降到最低限度，用走步閃避歹徒的攻勢，儘可能的不去動用左半邊的身體。
看著自己毫無效率的攻擊，歹徒開始越揮越兇，一下比一下快。
當刀械再度朝他揮來時，蝙蝠俠瞇起了雙眼。
破綻太多了。

『快、狠、準。』
老人朝頭部揮了一拳，他側身一閃，及時躲開了那一擊，卻閃不過接著踢過來的一腳。
側腰被狠狠的擊中，他被踢了出去，在冰面打滾幾圈後撞上一旁的岩石。
『每次出擊都必須致命，在戰場上不是敵死就是我亡。』

刀刃朝臉部襲來，蝙蝠俠低身閃過，接著用手肘出擊朝臉前的胸口揮去。
肺部的空氣被擊出，歹徒咳出了口中的唾液，順勢往上推，蝙蝠俠毫不留情的用手肘撞向前方歹徒的下巴，然後轉身一揮，拳頭正面擊中後方歹徒的鼻樑。

拳下的人飛了出去，鮮血四濺，些許的鮮紅沾上了黑色皮革手套，他在剛才的攻擊中感覺到拳頭下的骨骼碎裂，這下可不是簡單的止血就能了事。

那一瞬間的攻擊將兩人擊退，歹徒朝他們襲來的方向退去，不穩的靠在搖擺的牆壁旁。
看似輕鬆的蝙蝠俠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剛才的攻擊已經扯動了右半邊的傷口，原本應該繼續趁熱追擊卻因此作罷。
必須再輕一點。

蝙蝠俠喘著氣，霧氣又再一次遮蔽了眼前的視線。
吸氣、吐氣，蝙蝠俠試著揮去眼前的迷霧，閃滅不定的光線讓一切像投影燈般切換著慢動作圖像。
學不乖的歹徒再一次朝他奔來，反射著耀眼的黃色的刀刃被高舉起來，憤怒已經完全扭曲了對方的神情。
麻煩死了。
蝙蝠俠閃過了揮向他的手臂，右手抓住一旁的鐵框，縱身盪出了窗外，進入了疾風的世界。

舞動的黃線從眼前畫過，要不是正緊握著空去玻璃的金屬框，蝙蝠俠早就被高速襲來的風速捲走。

這不是個好決定，但他已經將自己投入了極惡的環境內。

忽然眼前黑影一閃，那是隧道內的號誌標誌，右手奮力一拉，蝙蝠俠及時閃過迎面襲來的標誌，但他的披風卻沒有躲過，漆黑的蝙蝠翼被劃破了一個開口。
蝙蝠俠回到了車廂內，順勢朝與他位置對換的歹徒踢向他的同伴。

雖然蝙蝠俠巧妙的扭轉情勢，但漆黑的防毒面具底下滿是痛苦的喘息聲，他玩命的行為已經讓受傷的右手到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極限。

『要知道您的極限。』

上年紀的管家平靜的提醒他平時的行事作風，但半月框眼鏡下卻是憂心的神情。

當時他是怎麼回答的？

『蝙蝠俠沒有極限。』

蝙蝠俠不能有極限。

他衝了上去，朝側身轉向他的歹徒揮出了左拳，但卻被即時擋下，右手跟著補上，往對方的太陽穴揮去，該名歹徒飛向一旁的牆上，瞬間失去了意識。

右邊的傳來的刺痛就像亢奮劑般鼓勵他，每一擊都招招致命。

看著身前的同伴倒下，另一名歹徒不自主的往後退，手中的格鬥刀抵在面前企圖捍衛自己。無視眼前的刀刃，蝙蝠俠再一次的揮出了左拳，對方也預料到他的動作，閃開了那一擊。

接著歹徒朝眼前的黑影刺出了格鬥刀，試圖做垂死的掙扎，而蝙蝠俠也沒打算閃開，但這並不代表他願意吃下這一擊。右手一舉，鋒利的刀刃與手擘上的勾爪相撞，在黑暗中閃出了火花，接著回手一拉，卡在勾爪上刀刃飛了出去，在空中旋轉幾圈後插在腳下的地毯上。

趁歹徒還沒從中反應過來，蝙蝠俠朝對方的腹部送上了左勾拳，緊追著一個右勾拳便把對方打倒在地上。

下巴朝地，歹徒吃力的想爬起身來，但一個無情的手刀朝他的頸部砍去，意識隨即跟著消失。

蝙蝠俠吃力的站起身，右半邊的身體已經痛到無法分辨觸覺跟知覺，現在還能維持清醒其實要感謝他的自我意識。他隨手撿起了地上的槍械，熟練的把彈夾與扣環拆卸後，看也不看一眼的往窗外丟，火光從撞擊中擦出，然後消失在黑暗中。

正當他以為一切都結束時，一名歹徒從車廂的另一端閃入，對方似乎很驚訝自己的存在。
最後一個。

蝙蝠俠在心理盤算著各種對付那名歹徒的同時，身體早已經彈了出去，手指拾起了插在地上的格鬥刀，然後迅速一揮，刀刃沒入了板機下的手背，歹徒痛的丟下手中的武器。

只見對方拔起穿透手掌的格鬥刀，轉身逃至後方的車廂，他趕緊的追了上去，卻一時間沒注意到跟在身後的人影。

蝙蝠俠撞開了移動廂的門，意外的發現對方站在車廂走道的中央、背對著他，似乎正等著他，結果對方一轉身，手持剛才的格鬥刀架著一名早已經失去意識的女乘客。

「放開他。」蝙蝠俠低聲命令對方，同時快速尋找周遭可利用的物品。

歹徒似乎了解他的企圖，於是將刀口刺上了手掌下的脖子，數滴鮮血順著刀刃滴落，然後如願的得到蝙蝠俠的注意力。

「要我放手？可以啊！把你的面具拿下！讓我看看傳說中的蝙蝠俠到底是誰！」

蝙蝠俠將目光集中在反射著黃光的刀上，上頭正懸著鮮紅的珠子。

沒有人可以命令蝙蝠俠，但他不能用一條性命做賭注，如果那把刀劃開了頸動脈，他能從死神手中搶回那條生命嗎？

看著對方不為所動，歹徒再一次厲聲命令：「快啊！」

暫時沒有其他的選擇，蝙蝠俠舉手解開防毒面具的扣環，然後緩慢的將它拿下。

就在此時，後方的門被人開啟，蝙蝠俠迅速的轉身一瞄，驚訝的發現站在他身後的的是剛才在包廂內的男旅客。

粗框眼鏡跟梳著整齊的髮型，他終於想起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歹徒趁蝙蝠俠分神時將人質推入了一旁的包廂內，並且將扣在腰上的煙霧彈砸在腳下，綠色的煙霧瞬間從中暴出。
Damn it！

當綠霧覆蓋視線前，蝙蝠俠撲向了身後的人。

*

水道內的喘息聲慢慢的被平撫下來，蝙蝠俠終於睜開了雙眼。

水面上白光照射在牆上，隨著水波盪漾著。

蝙蝠俠將沉重的身體推開了一旁的水泥牆，左手扶著右臂繼續前進，往有些模糊的光源走去。

他已經在這惡臭的下水道內待太久了，腳下的黑水有如極寒的冰水，侵蝕著他的知覺，他知道他必須趕快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又暗又冷的世界。

「Hey ── Bat！」

蝙蝠俠回頭，試著尋找聲音的主人，但身後什麼都沒有，只有他一路走來的水管道，在那的盡頭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接著他感覺到遠端的黑影緩緩的朝他逼近，一道影子游了過來，穿過漆黑的斗篷，來到他的腳下。

「被拋棄了嗎？」鮮紅色的微笑掛上了白色的臉孔，一雙充血的雙眼正瞪著他。

小丑。

蝙蝠俠跨過了那個影子，試著無視那刺耳的笑聲。

影子從水中爬起，攀上了一旁的水泥牆，小丑就像穿了彈簧鞋，跳躍在閃動不定的白光之間，來到他的前方。

忽然一顆頂著綠髮的頭驢從上頭垂落，擋在蝙蝠俠面前。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們可是同類唷！」小丑張開鮮紅的嘴唇，露出發黃的門牙。

蝙蝠俠伸手推開了眼前的頭顱，但小丑的臉化成了白霧，被黑色的手指揮開。

「不要一臉否認嘛…」

白霧飄了回來，進入一旁的牆壁，恢復成小丑的模樣，緊跟在蝙蝠俠的身旁。

「See…Those people don’t want you.(瞧…那些人不要你了。)」

蝙蝠俠轉過頭，看著身後已經與他縮短一大段距離的黑影，裡頭似乎又什麼東西正蠕動著，他回過頭，快步朝光源移動。

「They don’t need you… They don’t even LIKE you.(他們不需要你…他們甚至不喜歡你。)」

蝙蝠俠感覺到他的披風正從底下被拉著，有人正在他的背後低語著，他沒有回頭。

一雙手從黑影中伸了出來，想將蝙蝠俠納入黑暗中。
「那些你試著保護的人們背叛了你，所以現在你才會在這裡，在這個又濕又冷的地方哭著喊媽咪。」

此時一個拳頭砸向了一旁的水泥牆，將光滑的平面裂出了一道裂痕。

蝙蝠俠低下頭，看著腳下的黑水慢慢流過，數滴鮮血從腹部的盔甲滴落，在水中化成血絲，與他的影子糾纏在一起。

他就像一個嗜血的蝙蝠。

水道內沒有小丑，沒有黑影，沒有人拉著他的披風，也沒有在他耳旁低語，只有他跟源源不絕的水流聲。

蝙蝠俠將左手從牆壁上移開，然後朝光源走去，水流聲也漸漸的變大。當他來到水道的盡頭，他順著眼前的瀑布往上看，一個巨大的出水孔在他的頭頂，吐著廢水，而他的腳下是個黑不見底的水池。

接著他看到一個梯子在自己所在的小水道旁，從底下的水池延伸至頭上的光源。

出口。

*

在將最後一名歹徒獵下後，蝙蝠俠才將壓在身下的人放開。

當不知道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傷害的氣綠煙覆蓋他之前，他選擇將唯一的防毒面具讓給了別人，自己卻憋住氣讓那些煙霧將他吞沒。

但才一站起身，就發現他的世界正在旋轉，自己似乎吸入了一些無氣味的毒氣。

蝙蝠俠踏出了第一步，腳下的地板就像沸騰的火山，正劇烈的搖晃著，一道巨大的裂痕劃過腳旁，底下發出刺眼的紅光。

是幻覺，他告訴自己，這些氣體會讓人看到幻覺，這次的劫持計畫絕對跟稻草人脫不了關係。

他踏出了第二步，踩在裂痕上，他沒有墜落，是幻覺，不要怕，他再一次告訴自己，然後朝趴在地上的人走去。

歹徒正爬在沾血地毯上，試著逃離朝他靠近的黑影，剛才射出的蝙蝠鏢擊中了歹徒的腹部跟肩膀，少量的鮮血正從中流出。

蝙蝠俠舉起左手，朝歹徒的頸部擊去，敲昏了對方。

轉頭看向剛才被挾持為人質的女性乘客，所幸頸部的傷口只是皮傷，只需要簡單的止血。

蝙蝠俠用繩索將昏迷的歹徒捆綁，然後抓著歹徒的領子朝已經站起身的男性乘客走去，那人正低垂著頭，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等著別人去罵他。

白痴的記者，為了搶新聞連命都可以不要？蝙蝠俠怒瞪著正戴著防毒面具的臉。

在剛才兩人眼神相交的瞬間，蝙蝠俠認出了對方，那人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記者，他不難猜出為何別的城市的記者會出現在這個前往Gotham的列車上。

蝙蝠俠伸手抓住自己的防毒面具，想將其回收，但一看到沾著他人鮮血的手套，他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憤怒，傷亡是蝙蝠俠最想避免的情況。黑色的爪子將防毒面具用力的扯下，絲毫不想理會對方的感受，畢竟是對方讓一切變成一團亂。

蝙蝠俠拖著歹徒往前段車廂移動，把錯愕的男記者留在原地。在追逐歹徒的這段時間裡，列車因為自動駕駛而開始減速，他已經離終點近了。

離開有如熔岩地帶的車節，蝙蝠俠踏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他所熟悉的世界。

是幻覺，他告訴自己，腳下的碎石道路是假的。

先前擺平的兩名歹徒正躺在石頭花圃旁，上頭的薔薇是白的，他知道這那些都是假的。

他走了過去，將手中的人丟回他們的同伴，他告訴自己，那些飛舞在空中的蝴蝶是假的。

忽然有個身影從身邊跑過，他隱約的看出是個穿著白色洋裝的小女孩，但一定眼在那身影上，女孩卻消失了。

都是假的，都是因為他吸入了那些毒氣，才會讓他看到這些擾人的幻覺。

他必須快點離開這裡，因為他是蝙蝠俠，他告訴自己，那些呢喃在耳邊的細語是假的，連那熟悉的氣味也是──

『Bruce.』

蝙蝠俠忽然身體一僵，在那一瞬間他的心臟被人揪緊著，他的呼吸也跟著停止，他朝聲音的方向轉去，在那端是個陌生的女子，而女子也因為他的目光而困惑的看著他，此時他忽然又能呼吸了。
「把他們交給警方。」蝙蝠俠快速回過頭，朝列車前端走去，與對方拉開了距離。

此時一直跟在蝙蝠俠身後的男記者跑向了那名女子，開口詢問：「Evan！我不是叫妳別出來嗎？」

Evan，蝙蝠俠默唸著那個名字。

不是她。

吸氣，吐氣，他必須找快點找回自己的心跳頻率。

不可能是她，他提醒著自己。

因為她已經死了。

*

蝙蝠俠正攀著老舊不堪的梯子，烏黑的冷水正從頭上的巨大出水口灑出，漆黑的盔甲也因此沾滿了水氣。

欄杆上的手正微微的顫抖著，黑色影子攀爬的速度可以說是慢的異常，沉重的呼吸聲不時的從蝙蝠面具底下傳出。

在黑色的腹部盔甲底下埋著兩枚子彈，他很想在第一時間做緊急措施，但最後決定保持現狀讓痛覺保持意識清醒。
Gordon的部下依然熱情無比，蝙蝠俠邊爬邊諷刺的笑著，他的每個動作都拉扯到腹部的傷口，鮮血不時順著盔甲的紋路往下滴，落在一路爬上來的欄杆上。

真是美好的一天，先是手臂的傷，又搞丟了一把價值百萬的儀器，然後吸入了讓人出現幻覺的毒氣，還被子彈擊中，他真不知道等等要是被接應他的人看到他現在的模樣會被教訓成什麼樣。

蝙蝠俠抬頭看向梯子的頂端，還有五格，再五格就可以離開這裡，他伸出了右手，強忍傷口傳來的痛，朝倒數第四格伸去。

就在此時，手下閃過一道刺眼的紅光，蝙蝠俠吃驚的鬆開左手，右手漏了第四格，他縱身從高處往下墬，跌入了底下的黑水中。在落水前他看清楚驚嚇他的只是個警示用紅燈，該死的燈。

盔甲的重量將蝙蝠俠拉入水底，冰水正麻痺他的心跳，低沉的耳語又在他的耳邊響起，他知道必須快點脫離水面。

「No one can save you.」

白色的頭突然出現在他的臉前，鮮紅的嘴唇笑得異常的開心，他嚇著想與忽然出現的小丑拉開距離，但身後隨即出現乾枯的黑手，與他糾纏在一起著。

蝙蝠俠吞下了幾口苦水，試著掙脫那些的手臂，可是腹部的傷讓他無法施力，他伸手想抓住慢慢與遠離他的光源，但水面上只有忽明忽暗的紅光。

那裡沒有人。

小丑的笑聲將他拉往深淵。

*

蝙蝠俠踏上了月台，他的腳下瀰漫著被冷卻的白煙，濃厚的白霧讓他瞬間不知道自己身處在何處。

他現在的情況很差，耳邊的低語越來越大聲，混雜的聲音讓他無法判斷方位。他揮了揮頭，試著搖除腦中的哭喊聲。

必須快點離開這…蝙蝠俠朝稀疏的雲霧跨出了一步，但他就像入陷阱的獵物，瞬間被數道紅光包圍。

有人朝他喊叫幾句，但他聽不清楚其中的內容，腦中的聲音讓他無法專心。

紅光忽然閃動了一下，化為眼睛鮮紅的蝙蝠群，朝他尖叫著，就像他誤入了它們的地盤。這是幻覺，他告訴自己，然後轉身想遠離這些惡意的目光。

忽然有人大喊了一聲，觸動了那群蝙蝠，每隻蝙蝠血盆大口的朝他飛來。

蝙蝠俠轉身閃過飛來的黑影，但一個致命的錯步讓他被襲來的蝙蝠群擊中，他低哼了一聲，往軌道下跳，黑色的披風跟著消失在黑暗中。

*

『吸氣、吐氣、穩住呼吸，凌亂的節拍是大敵。』

老人走了過來，用腳將躺在雪上的人翻面。

他揮了揮腦袋，抬頭看向自己的導師，正想開口說話時，一擊棍擊毫不留情的擊向了腹部，他痛的吐出胃液。

看著他躺在棍子底下狼狽的模樣，Henri Ducard忍不住搖了搖頭。

『站起來！在戰場上沒有人可以救你，你只能救你自己。』

漆黑的水面上冒著氣泡，就像為剛才吞沒的東西發出感言。

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從水底閃出，水池就像刺破的水球般爆裂，一隻漆黑的手從中突出，勾上了一旁的梯子。

奮力一拉，蝙蝠俠爬出了水面，他咳了幾下，把吸入肺中的污水吐出，白煙從顫抖的嘴唇中冒出，血液摻著污水順著腹部的盔甲往底下落，他正在嚴重的失溫中。
蝙蝠俠抬頭看向梯子的末端，面具底下的睫毛低垂著，他伸出右手，忍著疼痛開始往上攀爬。

                                                                                                                                                                     

『We'll have to hunt you.』

他還記得對方當時的表情，那痛苦又無助的眼神，就像這個世界虧欠蝙蝠俠一樣。
真不適合Gordon。

於是他將對講機塞入那雙顫抖的手裡，然後轉身避開對方的目光。
當他聽到通訊接通時的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肩膀輕了一些。

Hunt me.
Condemn me.
Set the dogs on me.
That's what I deserve.

蝙蝠俠爬上了最後一格梯子，終於看到通往外面的出口，一個金屬攔框的下水道蓋子，上頭正傳來車輛互鳴的喇叭聲。

他扶著右手走了過去，讓自己沐浴在零碎的陽光下，他低頭看著腳下的物品，他正站在被人們丟棄的垃圾山上。

蝙蝠面具底下傳出屬於Gotham王子的笑聲，王子諷刺的開口：「垃圾就該待在垃圾堆裡。」
蝙蝠俠低下身，挑了一包看起來不是很硬的垃圾袋，然後讓他的背靠了上去。他抬起頭，看著攔框蓋外的天空，然後按下了腰帶上的緊急發訊器。
Gotham的夕陽混著些許的灰，攀爬在攔框蓋旁的排氣孔正冒著白煙，頭上的金屬攔框就像監牢的大門，把他與外頭的世界隔離。
吸氣──吐氣。
蝙蝠俠緩緩的將雙眼閉上，企圖將一切再一度在耳邊響起的低語鎖在身外。
吸氣──吐氣，他必須穩住呼吸。
清爽微風迎面襲來，像薄紗撫摸著臉龐。
睜眼迴視周圍，天空是藍的，瀰漫在空中的是母親最愛的白花苜蓿(White Clover)清新的香味。
他正站在熟悉的歐式庭園的碎石到上，五彩繽紛的花圃滿是春天的氣息，雪白的蝴蝶正在花圃上翩翩起舞，在不遠處的花園中央站著兩個熟悉的身影，模糊的白影正向他微微的招手。
他走了過去，穿越了被精心照顧的薔薇園，盛開的白薔薇心有一點的粉紅，水珠在嬌嫩的花瓣上閃動著，他忍不住伸出右手，想摘下一朵美麗的白薔薇給親愛的母親。

但一個不小心，手指被莖脈上的尖刺給刺傷，他吃痛的收回右手，鮮紅的珠子立刻從手指尖冒出。他回頭瞪著肇事者，無罪的白色花朵正完好無缺的嘲笑他的愚蠢。
此時提著澆水器的管家從花圃旁的碎石小道走出，對他露出無奈又溺愛的笑顏，接著對方放下了手中的物品，蹲下身軀與他平視，然後伸出了右手。

『Master Bruce.』

蝙蝠俠睜開了雙眼。
天空是摻著灰的橘紅色，排氣口的廢氣在冬天的空氣中呈現稀疏的白煙，嗅入鼻腔的是來自身下的刺鼻味，而迴旋在耳邊的是吵雜的喇叭聲。
他抬頭一看，上頭的鐵攔框蓋已經不知道被搬去何處，一位批著黑色外套的老人正蹲在水溝蓋的開口處，向他伸出了右手。
那隻手比記憶中還要年邁了許多，皮膚上的皺紋藏不住歲月的侵蝕，但卻永遠不變的溫柔。
蝙蝠俠向那隻手的舉起了受傷的右手。

『Alfr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