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他坐在酒吧前，喝著他的瑪格麗特，順便撥弄杯子裡的紅櫻桃。
酒店的門由外向內推開，門口的保鏢讓一位不高但還算粗壯的男子入場，他的名字是萊恩‧狄格倫。健康的小麥色皮膚跟垂至肩黑色的捲髮，憑外表來看也許還有點拉丁籍血統。萊恩的左邊脖子上有個黑色刺青，圖騰就如他的綽號一樣，紅鯊魚，掌管大都會東岸的黑幫勢力，同時也是大都會的三大毒梟之一。
只要有人吸毒，就有人販毒，雖然不像高譚市那樣的毒品氾濫，但還是有毒品在市面上流通，不同的是，他們的顧主幾乎都是城市裡的高階層族群，所以警方也沒膽干預那些非法的行為，那就像派對結束前小小的娛樂，不管是毒販還顧客都是贏家。紅鯊魚，游蕩在東海岸的鯊魚，怎麼不是獅子呢？虧你還叫萊恩。
他透過墨鏡斜視目標與他的觀察對象搭上。
萊恩坐上靠近窗邊的雙人座，對面坐著一位白髮蒼顏的老人，老人的面前是一盤吃到一半的薄餅。
「薄餅，我的最愛。」萊恩說。
「最好是很重要的事。」老人將手上的刀叉放下，領上餐巾在用來抹嘴巴後被雙手一捏地被丟在薄餅旁，他是亞底拉‧包蒙，與大盜國王同名，但人們都稱他為德古拉，有名的吸血鬼。一個政客搭上這樣的名號，有可能會是好東西嗎？
萊恩跟酒保點了一杯威士忌，白天就來一杯，會不會太傷身了？
在等酒的送上來的這段時間，萊恩看了整間酒吧，天還亮著，所以沒多少人，角落的撞球檯聚了幾組不同的群組，檯前坐著四名單身酒客，其中有位看起來還算英俊的金髮哥兒。
萊恩的酒上桌後，紅鯊魚才切入主題。「我們遇上了麻煩。」他說。
「我知道，報紙上都是。」
亞底拉將一份報紙丟在桌子上，今日的每日星球，他移開了那盤薄餅，一看到那份報紙，萊恩皺眉。
「你該管好你的手下，他們不知道有記者已經注意到我們了嗎？」吸血伯爵指著報紙上的報導，東港的走私貨，在第三頁，不是首頁，但已經夠醒目了，特別還是附著超人的名字。
對，又是超人，他已經受夠了這個飛天的傢伙，這一整週的話題都周旋著這傢伙，他都沒有這種在聚光燈閃耀的能耐。聽說超人是個外星人，天知道為什麼這個城市忽然變得如此熱鬧，連外星人都出現了。怎麼不去高譚市？那邊有一票打都打不死的罪犯，甚至還有個真正的吸血怪物。
「每日星球？我以為格文會處理掉這個。」萊恩看起來很驚訝，怎麼，他都不看報紙嗎？
「一些新來的記者。你知道的，新人都對新聞界抱著滿腔熱情。」亞底拉開始玩弄食指上的白玉戒指，「說真的，我也不喜歡這樣，這會逼使條子們深入調查這整件事。」
他吞下了那顆紅櫻桃，順便把枝梗捲入嘴裡，也許他可以打個結。亞底拉啊，你怎麼跟那些混混一樣稱人民的褓母為條子呢？不喜歡警察這個字眼嗎？
亞底拉將薄餅拉回面前，餐巾很快地又回到領帶上，兩把刀叉開始戳起上頭的草莓果醬，他用餐刀指了萊恩後說，「你捅出來的事，你自己處理。」
「不用你提醒我也會處理這件事。」
萊恩站起身，一口乾盡桌上的威士忌，領著他的鯊魚手下們離開，走前不忘了帶走桌上的報紙。
等亞底拉解決桌上的薄餅後，吸血伯爵掏出他的黑莓機，撥了個號碼，電話的另一頭響了很久，也許對方根本不想接他的電話，誰叫國王把事情搞砸了。就在黑心政客食指敲著桌面，快因為沒耐性而把通話切掉前，電話終於接通了，他鬆了一口氣，好像找到能解決一切的救星。
「我們得談談。」他壓低聲音說。
Bingo.
他吐出嘴中的櫻桃梗，丟入空了的酒杯，上頭打了個結。他從座位上站起，同時也吸引到吸血伯爵的目光，薑還是老的辣，大概注意到他待在店裡的時間，一杯瑪格麗特果然不夠，戀上這位美女注定是悲劇。
吸血伯爵招了一個保標，對那大塊頭說了些什麼，看來大門不能走，得找另個出口。他得製造一些分散注意力。他假裝要去角落的男廁，走過某位正在旁等啤酒上桌的黑人時故意用力撞了那傢伙的肩膀。
「老兄！看路啊！」被挑中的倒楣鬼不滿地說。
「抱歉，太黑了，沒看著。」他誠心地致歉，不管是為了他剛才做的事或者是那即將要發生的事。
「很冷的笑話。」那傢伙冷冷地回。
他注意到酒吧的另一邊投來更多的目光，別這樣嘛……他會害羞的。
這時黑傢伙點的啤酒也來了，五杯，看來有的玩了。
「對不起？我好像沒說笑話吧，看來你的耳朵出了點問題。」他掏出塞在口袋的東西，丟在吧台上，那是三張紙鈔，「拿去好好看個醫生吧。」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黑傢伙冷哼了一聲，離開吧台朝他靠近，撞球區的幾位大塊頭也跟著靠近，看來對方來頭不小，還是該說他運氣總是特別好？
「當然，某個耳朵出問題的傢伙。」他雙手插口袋，開始裝一貫的無辜。
那傢伙回頭對著同伴們笑了幾聲，大塊頭們當然也跟著哈哈大笑，大概在想這個白種小子是不是不要命了。也是，一對五，根本是在找死。也許此時他最需要的是個奇蹟或守護天使，而他確實需要，幸好他剛好知道如何召喚天使。
他們說，只要祈禱，守護天使就會來救你，他從來不相信這種騙小孩的話。但這裡可不是高譚市，所以開始祈禱吧。
黑傢伙用笑容面對同伴，再次回頭時朝他揮出拳頭。
他記得主說要愛你的敵人。
他側身接下那拳，順便朝鼻梁回了個肘擊，鼻血頓時迸出，哎呀，一定很痛。他把黑傢伙擊退至後頭朝他走來的保鏢，接得好！
倒楣鬼摸著一蹋糊塗的臉，鼻血染紅了那排白齒，看看一臉吃驚的模樣，大概沒想到他會來這招吧。黑傢伙很快地按著鼻梁，指著他尖叫，「給我抓住他！」
一夥大塊頭們一臉兇惡地朝他撲來，放心吧，他根本沒逃的打算。他很快被那群大塊頭們提起，整個人朝另一旁的桌子飛去，臉上的墨鏡飛了出去，同時招來幾句咒罵，身下並不是很硬，他不確定他壓到或砸到了些什麼，只要沒受傷就好。
等他從龍舌蘭中站起時，身旁多了幾個被惹毛的傢伙，各個磨拳擦掌，看來他多了一些夥伴。
嗯……接下來後面那句是怎麼說的？憤怒與復仇只會讓惡魔在心中悄悄滋長？
「上啊！」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先喊的──反正沒人會在乎。以眼還眼，最後大家都盲了眼。
接下來所有能抓起來丟的東西都飛進了空中，明明應該是件個人的問題，結果不到幾分鐘便升級成群體的喝酒鬧事。連不相干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捲了進來，開始了你丟我閃的遊戲。酒保心痛地縮在吧台後，看著酒吧慢慢地被人撕成碎片。失去理智的酒客們根本是物盡所能，現場已經沒有一支酒瓶是完整的──也許他們只是為了砸破一支酒瓶而來，天知道他們有沒有想過這一切到底是如何開始的？
當然不管場面變得多混亂，肇事者還是甩不掉他的麻煩。場景由室內轉到戶外，外陽台的人早清光，只剩下幾張還沒撞倒的鐵椅。
現在黑傢伙恨不得活剝了他的皮，他很快地被逼到了邊緣，喂喂……不是說要有愛和寬恕才能體會這世界的無限美好嗎？
他瞄了一眼房內，目標吸血伯爵想當然早就離開，看來派對結束了，該散場了，付完錢就快閃吧，頂多給這齣爛戲一點掌聲，至於安可就免了。
黑傢伙朝他揮了一拳，他抓準時側開頭躲過那拳，但他爬上了邊緣，倒頭躺入了天空。就不知道那天使聽到了他的召喚，再沒聽到就實在是太扯了。
天上的太陽很刺眼，他很乾脆地直接閉起眼睛，直到他跌入了柔軟的氣墊中。救他的是個藍眼天使，天使頂著個有趣的髮型，額髮梳齊卻留下一小捲瀏海垂至額間。他應該感謝上天派了個使者來看他的子民──
去你的天使，他毫無猶豫地賞了對方一拳，你們的天使只不過是個把紅色內褲外穿的外星人。
他深呼吸後在半空中放聲大喊，開始裝酒醉瘋讓救他的藍眼天使難堪，聽說天使的耳朵很好，就讓他來試試到底有多好。
顯然他的反應不是對方所預期的，超人一臉錯亂地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很好，大家各幹各的活，他不該出現在這，超人也不想招惹太多的注意力。當他的腳一落地，他甩開他的救命恩人，不顧所有落在身上的目光，他踉蹌地混入看熱鬧的市民，很快地消失於人群中。
他低調段跑過約十條街，在確定沒人跟蹤後，他才回到他的據點，某間藏匿在某間飯店裡的特別房間。現在是收網的時間，他埋進電腦螢幕堆中，讀取等待他許久的訊息。
早在紅鯊魚進入酒吧時，他就已經追蹤了那區域的訊號，不管是接收還是發出，全部都被他載了下來，這很簡單，這個城市的罪犯根本毫無警覺，把他們一一釘下來根本是遲早的事，真不知道大都會的警察都在幹些什麼，放任他們像雜草般繁殖。但只要想想亞底拉是他們其中一株雜草，也不難想像為什麼。
他很快地發現了個有趣的東西。原以為上鉤的是條鯊魚，結果看來是條鯨魚，不止是條大魚，還是個不同族群。其中一個訊號居然追蹤不到源頭，而碰巧是吸血伯爵手機發出的號碼──看來這個城市還是有些謹慎的傢伙。
他退開螢幕來到他的作業牆，手指摸著下唇開始研究起現在的格局。一旁的印表機開始吐出幾張照片，不是萊恩也不是亞底拉，出來的是剛剛救他的超人。他從中挑出一張超人挨拳的照片，釘在那片牆上，然後笑了。
「你好啊，帥哥。」
一個藏在領口的微型攝影機就把超人逮到了，他就是不懂為什麼記者會不弄到他的照片。接下來進行一些面相特徵分析，也許就能查到超人的真實身分。
也許──除非超人會變形，聽說外星人都會外觀變形。不能保證藏在那臉皮下的不會是個綠皮生物，借用人類的外表為了獲取人類的信任。又或者超人是某個在實驗室製造出來的人形武器，而現在只是丟進大氣層中測試一下性能。
此時電腦螢幕上跳出了一個視窗，一個新簡訊，來自紅鯊魚萊恩。他將那封簡訊打開，來看看這隻鯊魚接下來想做些什麼。
每日星球，搞定他們，讓他沉默──很短的簡訊，但夠多的資訊。
每日星球(Daily Planet)。可以推測出是記者或報社。為這次的目標。
他們(Them)。複數人數，目標多於一人。兩個？三個？或更多？也許是整間報社。
安靜(Silent)。有警告的意味，滅口的可能性很低，因為通常都會用解決或搞定這些有威脅性的字詞，但不排除那方面的可能性。
萊恩說他會搞定他捅出來的事，極有可能會派人去警告每日星球的記者，其中包括佩里‧懷特跟露易絲‧蓮恩，而他們很有可能已經被盯上了，特別是女記者，因為她不久前才挖出每日星球大老闆的骯髒糗事，連他們的大老闆都想要她死，這讓她成為最首要的目標。
他看著電腦上的時間，離女記者下班還有一段時間，但夠他埋些驚喜，他知道他們會挑晚上，因為這就是紅鯊魚的辦事原則，不在大白天下手，這樣也好，對他也方便。
他從特製的防探測箱內翻出了一些道具，為今晚作準備。唯一一個在大都會的麻煩，他不能痛扁這些傢伙，或用他的方式制裁，所有事都必須低調，不能讓市民們注意到他的存在。
兩小時後，他穿著全套裝備來到查爾森街21號的屋頂上，剛好趕在女記者回到家前。她的客廳裡早堆滿了打包好的紙箱，看來這幾天便會搬出501，她的新居是在城市另一頭的新型公寓，進去要刷卡，出來也要刷卡，更有保全二十四小時待命，怎麼都比這舊式公寓安全多了，現在的住處只要是有心人都能透過逃生火梯便能闖入屋內。
晚間八點，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露易絲坐在沙發上享受她的戲劇，沒有可疑的人徘徊在這條街上，事情不太對勁，應該會有人來勘察目標，作些行事考察，特別是女性目標。
但現在還沒有人出現。
除非露易絲不是目標。
他迅速回憶起那封簡訊。每日星球，搞定他們，讓他沉默。
他(Him)。男性。
該死。
他一直以為『他』是指每日星球的主編，但萊恩離開酒吧時帶走了那份報紙，為什麼？因為他要目標的名字，而剛好這幾天的每日星球上頭印的是某位替死鬼的名字，克拉克‧肯特。
轉看另一邊，502還是暗的，這就代表克拉克還沒回來。但根據每日星球的磁卡紀錄，克拉克已經離開了辦公大樓，現在還沒到家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在外用餐──那就代表不可能只有克拉克一個人，是他們。他知道如果是一人晚餐，克拉克會選擇簡單又經濟的選擇，像是漢堡。
誰在辦公室裡跟克拉克最親近？吉米‧歐森。這位年輕攝影師與克拉克同一時間離開了辦公大樓，吉米剛好跟克拉克住在同一個方向，所以兩人只可能挑附近的餐館，剛好兩條街外有一整條街的餐廳，他們出現在那的可能性極高。
快速整理線索後，他射出手臂上的勾爪，往另一個方向飛去。
他怎麼會犯這麼簡單的錯誤？他暗罵他的愚蠢，因為一直專注於露易絲‧蓮恩身上而忽略了這小鎮男孩。他得重新評估克拉克‧肯特，居然可以給他惹來這麼多的驚喜。
結果他沒有找到克拉克或紅鯊魚的手下，而是他們找上他。
當他射出第三次繩索，他在夜空中聽到了槍聲。槍聲來自漆黑的巷子裡，他有不祥的預感。
他很快趕到現場，結果看到兩個傢伙躺在地上，其中一位是每日星球的攝影師。兩個倒地，剩兩個站著，克拉克‧肯特與另一名歹徒，正被槍指著的男記者沒有退縮的跡象，克拉克正一步步朝混混逼近，這傢伙不要命了嗎？
巷子，槍聲，珍珠的畫面從他的腦海閃過。這次他的動作比思路還快，一枚煙霧型飛鏢從他的手裡飛出，飛鏢擊中牆面，白煙瞬間附蓋了全場。
被壞了好事的歹徒混抬頭注意到他，一臉像見到鬼似的，歹徒退了幾步便轉身就跑。很好，逃吧。他展開披風追了過去，將克拉克留在巷中，他不擔心他們，剛剛的槍聲一定吸引到大街上路人們的注意，想必過不久就會有人來照顧他們。
他追著歹徒一路將他逼到死角，等歹徒看到死路時，他已經切去了去路。他落在歹徒的面前，一把將人提起。他應該折磨歹徒逼出一些對他有用的訊息，但他很快發現這裡不只他們兩人。
他是怎麼找到他們的？也許是用那敏銳的嗅覺──嗯，就像隻受過訓練的救難犬。
他──高譚的蝙蝠俠──轉過頭，看著白天才出手幫過他的藍眼天使降落在他的面前，手裡的歹徒揮舞雙手，像溺水的人向超人求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