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超級豬──」
一架紙飛機擊中克拉克的領帶，最後墜毀在他的皮鞋上，它的航導員正轉著電腦椅，準備發射第二架紙飛機。
「嘿！克拉克！你有沒有聽到中午的那一喊？聽說兩棟外的都聽到那一句。」吉米磨尖了飛機頭，瞄準著擺在桌上的鐵桶，上頭黏了一張超人塗鴉。
噓嗚──正中超人。
克拉克正努力不讓自己捏爆手上的外帶咖啡。他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超人從高樓上救了他的室友，多麼窩心。在哈利快把前來救援的超人變相成加害者前，超人第一次落荒而逃，連面對一排手持機關槍的歹徒都沒能把超人搞得如中午那樣尷尬。
這是史上第一個這樣叫他的人，超人到底哪裡得罪到哈利了？
「我聽說超人救了他。」超人──不，克拉克說。
「對！超人。我喜歡那個傢伙！看！」吉米舉起右手，做出克拉克在熟悉不過的單手握拳起飛姿勢，吉米撐起胸襟，學著超人起飛的模樣，克拉克忍不住會心一笑。是啊。簡直有模有樣。
「對……給他一套藍色緊身衣跟塊紅色披風，我們就可以採訪他了。」露易絲從他們身旁走過，順手帶走克拉克手上的外帶拿鐵。
「嘿！露易絲，妳中午到哪了？」吉米追了過去。今天露易絲居然沒跟他一起去吃午餐，還真稀奇，雖然每天的午餐都是同樣的菜單，不就是Subway與壽司捲之間做選擇。
女記者沒理會他，她走到主編的辦公室前，「等等再跟你說。」她用嘴語回答跟他們說，然後消失於門後。
「一定又是跟超人有關。」吉米搖頭，只有超人會讓露易絲這樣神秘兮兮。他拿起桌上的報紙，遞給了克拉克，「你怎麼看這個。」
克拉克接過那份報紙，上頭的頭版標著：「超人是外星人嗎？」他有某種預感，他不會喜歡接下來的對話。
「怎麼看？」克拉克眨眨眼，盡可能使自己忠於話題上──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想不想參與這個話題。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也懷疑過自己是否是普通人……又或者是人類。就他所知，人類的眼睛不會發射熱能光線，或能徒手接下子彈，又或者飄浮在空中。報紙上的標題只不過是在提醒自己與其他人的差異。
「就是超人啊。」吉米指著報紙上的大字報，他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音，讓克拉克看得莫名其妙，吉米因為得不到預期的回應，用眼神責備跟不上節拍的克拉克。
「抱歉？」
克拉克真的不了解吉米想表達什麼，這是某種暗語嗎？
「We come in peace!」吉米舉手在空中畫了圈，像是某種奇怪的儀式，這把克拉克搞得更糊塗了。「星戰毀滅者(*1)啊！火星人攻打地球，他們說他們是和平使者卻又屠殺人纇。死光線，人變成骨骼！人頭狗──你沒看過那部電影嗎？」吉米驚呼，大個兒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吧？難道堪薩斯的人只會種田，都不看電視或電影嗎？
「那種爛片還是別看的好。」
他們頭一轉，露西推著收件車從旁邊走過。
「她真的無所不在，是吧？」吉米拍了克拉克的肩，露出潔白貝齒地嗤嗤笑著。在攝影師的暗號眼神下，克拉克感覺到一陣暈轉向，吉米完全把他搞得一頭霧水，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麼？為什麼才一個休息時間就忽然與現實脫節了。
在克拉克試著解開露西‧凱特的不知之謎之謎語(Unknown puzzle)，露易絲從佩里的辦公室出來，直往他們方向走來。
「……訪問做得怎麼樣？」克拉克用很很輕的語調低聲問。
露易絲單手插腰，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很難讓人想像她剛與超人見過面時的嬌情。
「超人只不過是另一個男人。」她說。
「嘿！那是性別歧視！」吉米輕拍桌面表達他的不滿，但卻在露易絲的目視下改口，「種族歧視！」
露易絲無視吉米，她打開手上的記事本，將其中一頁撕下來給吉米。「吉米，幫我查這個人。」她命令。
克拉克將頭伸了過去，紙上是他的──超人的人頭像，雖然非專業級描繪，但多少可以辨認出臉部的特徵。難道露易絲剛剛在記事本上忙的就是這個？
吉米接過畫像，單手捏著下巴開始仔細審視紙上的人物像，他抬頭看看女記者又低頭回到紙上，沒一會又舉起畫像至克拉克的臉旁作比對，克拉克開始緊張，就不知道會當場揭穿他的偽裝。幸好吉米只是搖搖頭，並且將那張圖畫還給女記者。
「沒見過。他是誰？」吉米問。讓露易絲有興趣的也只有──不會吧？難道是……超人？
「再讓我看看！」
吉米跳了起來，搶過畫像，十分珍惜般捧在雙手裡，連嘴唇飛吻都要印去了，這動作使露易絲翻白眼跟克拉克睜大了眼睛。
吉米確定畫像收好後，他將雙掌相疊，對著身旁的兩位記者比出了一雙羽翼，他低聲說，「對了，有關那個蝙蝠，我大概有個底。」
這次換吉米引發其他人的注意力，克拉克與露易絲對視，兩人傾身圍住吉米與電腦螢幕，把人來人往的辦公室隔絕在背後。
攝影師沒再多說話，他操控滑鼠調出一份名稱為「Gotham_FoolDay」的影像檔案。
拍攝這部影片的傢伙實在不會操控攝影機，開頭盡是一堆傾斜或倒立的畫面，畫面連續翻轉了幾次，再閃過幾秒模糊的白影後，畫面終於正確對上焦。
「開了嗎？開了嗎？有正常運轉嗎？」
畫面在輕微震動後一個抹上白妝的臉搶下了主要畫面，紅如血般的雙唇在螢幕的正中央，確定上鏡後，那人露出泛黃又翹曲的門牙。
「哈──囉──各位！歡迎──來到高譚的愚、人、節特別節目。今天！我們有位特別來賓！」那排牙齒用滑稽的聲音打起招呼。
鏡頭轉到一位被綑綁在椅子上、嘴上黏黑色膠帶黏的男人。椅子上的傢伙在鏡頭拉近時劇烈掙扎，連頭髮都甩亂了。這是整人節目嗎？克拉克忍不住想，會不會也太逼真了一點。還有這又跟蝙蝠有什麼關係？
「來！告訴我們的觀眾你的名字。」
黑色膠帶被人撕了下來，綁徒反手拍了拍，姆指與食指擠壓男人的臉頰，後者一臉厭惡地甩開那隻白手套。
「拜託！別讓偏見成為我們之間隔閡！」
畫面開始忽近忽遠，切換幾個角度，最後停留在男人的右臉頰下。
「來──跟大家說出你的名字。」
回答鏡頭的是一口口水。男人嘻嘻哈哈地喀笑著，為那小小的報復感到驕傲。
鏡頭很快地被拉遠，最後落在一個偏低的平台上。看來攝影者玩夠了攝影機。一身紫色西裝背影進了畫面，他朝椅子上的男人走去，克拉克看到西裝男的右手出現了一把小刀，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他什麼都不能做，因為他根本不在影片裡。
那一刀來得很快，毫不猶豫，小刀刺入了綁在扶手上手背，直直地刺在上頭。爆破喇叭的尖叫嚇得露易絲擠壓手上的紙杯，她的低卡拿鐵灑在克拉克的襯衫上，克拉克閃避不及，手上的公事包在混亂中滑出手指，公事包在地上，裡頭的東西跟著灑出。
螢幕上的影片繼續著。
「你──你這個瘋子！狗娘養的混帳！等我出去……我發誓！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你活不了多久的！我要把你一片片切下來！弄成絞肉！餵我的小狗們！你聽到了沒有！聽到了沒有！」椅上的人痛得尖叫，表情扭曲在一起。
紫色西裝男將刀拔起來，往後一甩讓鏡頭清楚捕捉到凶器，那只不過是把水果刀。有什麼灑在鏡頭上，沾在畫面上緩緩地滴流而落，在鏡畫留下了幾條紅色水跡。
是血。克拉克凝起目光。
「夠了！夠了！把它關掉！」露易絲捏了吉米的肩膀，只差沒有跺起腳踢人。
吉米吃痛地將滑鼠標移到暫停鍵上，但沒有關掉影片，他讓時間軸繼續跑著。
「喔？你以為你能活著出去？」
西裝男彎身將頭移進了畫面中，那個人白臉綠髮，像每個馬戲團都有的餘興小丑。
穿著西裝的小丑又捏起人質的臉，「誰會來救你？那些條子？還是你那些身稱是兄弟──或姊妹的黨群？不──你是孤獨的。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這。就算他們知道了也不會來救你，每個人都恨不得你從世界上消失。」他舉起手上的水果刀，開始在人質的臉上抹起紅色果醬，一刀刀地把那張臉抹花。
「還是你認為那個蝙蝠會來救你？」
畫面停在那裡。
蝙蝠。
「你是從哪弄來這個影片？」露易絲問。
「從網路上啊！就在愚人節那天，不過這影片才上去沒多久就被人撤了下來，我猜大概是GCPD不想把事情鬧大吧。」
「GCPD？」克拉克問。
「高譚市警部署(Gotham City Police Department)」露易絲回答。
「你看到的這個傢伙。」吉米敲著螢幕上的紫西裝背影，「白臉綠髮的這個。他自稱是小丑，名副其實，真的是一點創意都沒有，對吧？」
吉米笑著回頭，但沒人應和他的幽默，兩位記者不是表情嚴肅，就是一臉死灰，果然是時事組的記者，連個玩笑都不行開。他只好沒討自趣地繼續，「聽說這傢伙是高譚市兩個月前的大清掃的幕後禍首，但官方的說法不一，所以沒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只知道高譚市在過去的六個月裡，根本就不是人可以住的地方，特別是愚人節那天。整個城市簡直像是在開派對一樣。」
「那──那個傢伙，他……」露易絲用眼神指了指影片中的另一位主角。
「死了嗎？」吉米搖搖頭，「沒有，後來他被GCPD救出，但聽說好像少了幾根手指。」
他舉起右手上最後三根手指，露易絲的臉色變得更蒼白。也許發現了露易絲灑在克拉克身上的咖啡，吉米回頭抓起桌上的面紙盒，遞給後頭的人。
趁克拉克抽起衛生紙時，吉米說，「說真的，雖然官方是這麼說的，我不覺得是GCPD救了他，我認為是蝙蝠俠救了他。」
「蝙蝠俠？」克拉克眨了眼，開始假裝擦拭身上的咖啡，但實際上在檢查他的狀況，還好沾上咖啡的只是腹部的衣服，咖啡沒能暴露出底下的超人制服。
「雖然他們說蝙蝠俠是GCPD弄出來嚇罪犯的東西，但我認為它真的存在。蝙蝠俠在夜裡飛行，狩獵著罪犯。」吉米繼續，「我覺得那時我們看到的蝙蝠就是蝙蝠俠，這也是我認為唯一的可能性，雖然我不能解釋為什麼他會出現在大都會裡。」
狩獵罪犯。克拉克在心裡重覆了吉米的話。這個蝙蝠俠聽起來就跟超人一樣(*2)，但他記得那天在東港的夜晚，他並沒有看到其他人，更別說是個像蝙蝠的人──又或者一個巨大蝙蝠。那個在A08上看到的蝙蝠有可能是蝙蝠俠嗎？如果真是他，就如吉米說的一樣，為什麼蝙蝠俠會來到大都會？難道已經對高譚失去興趣了？實在沒那個可能性。雖然超人還沒拜訪過那個城市，但就連身為記者的克拉克都知道高譚市是人口相傳的犯罪之都，能一天不出事就可以稱上奇蹟。
當然不管他怎麼猜測，都沒有確據可以證實蝙蝠俠真實地存在著，沒照片，沒書面資料，只有蝙蝠俠這個名字。一個傳說。
「吉米，我開始懷疑你比克拉克更像位記者。」露易絲指了一旁無辜被捲入的克拉克，一副有眼不識泰山重新定位這紅髮小子，「你確定你沒有申請錯職業欄？」她問。
「雖然我愛新聞，但我不是個筆上功夫的傢伙。(I’m not a paper person.)」吉米毫不謙虛地挺起鼻子，誰叫能讓女記者稱讚的人可不多呢！
露易絲再次看了眼螢幕上停格的影片，血跡覆蓋了半邊畫面。「喔……他讓我噁心。」她忍不住呻吟，這次她也不管手上已經變形的紙杯，直接將溢出的咖啡擺在一旁的報紙上，轉身離開辦公區。
「克拉克，你是不是喜歡露易絲？」吉米忽然毫無預警地問，他的話攔下想跟上去查看露易絲狀況的克拉克。
「我……不……她……」克拉克揉爛手中的衛生紙，看向走遠的露易絲，又指著他自己，開始語無倫次。
「放輕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反正幾乎全辦公室都知道了。」吉米轉向桌上的鐵桶，把上頭的超人塗鴉撕除，投進垃圾桶裡。
更糟。克拉克表情跟著吉米的話一垮。他忽然想找個地洞鑽把他自己埋了，他有表現地那麼地明顯嗎？
「給我吧。」
吉米伸手跟克拉克討那團爛到不行的衛生紙，再轉向因為咖啡而半毀的報紙。
「我猜她不會想喝那杯咖啡了。」吉米說，紙杯最後跟著印上咖啡印的「富財子航遊世界」一同進了垃圾桶。
「吉米，我得去清理這團糟。」克拉克指著身上的咖啡漬，他現在聞起來像拿鐵。
吉米沒耽誤克拉克，他揮手要大個兒快去。克拉克才走沒多遠便在一個拐彎處遇上返回的露易斯，兩人在那說起了話。吉米單手撐起頭看著那兩個人，看看他們現在有多要好，至少會說話了，還不是因為他讓他們有獨處的機會。他就知道大個兒缺的就是機會，不然怎麼可能會輸給超人呢？
吉米一直知道他喜歡這個大個子，至少克拉克不會像其他人一樣捉弄他，如果他能跟露易絲配成一對不知道會有多好。只可惜女記者不把他放在眼裡，人家的目標可是超人！而他們的收件小姐卻為此忌妒露易絲，處處找克拉克的麻煩，這是哪門子的辦公室肥皂劇？真的可以這樣戲劇性嗎？
不過克拉克的對手可是超人，如果再錯失了機會可就再也沒有勝算了，誰叫對方可是超人，超級英雄耶！
吉米看著散落一地的物品，克拉克的東西可真多，他彎下身，開始幫克拉克收拾東西。
收著收著，吉米注意到了裡頭的其中一樣東西，某個主意跟著冒出。
「看來得讓天才吉米幫你一把。」吉米露出古靈精怪的笑容。
克拉克原本打算去廁所清理身上的咖啡，雖然單用水要救回這件襯衫的可能性極低，但他還不想徹底放棄這件質料還算不錯的衣服。
只見露易斯迎面朝他走來，他忍不住停下來與她答話。
「蓮恩小姐。」
「肯特先生。」露易斯看起來比剛才鎮定許多。
「呃嗯……妳的咖啡，我得找妳錢。」克拉克摸了摸西裝褲口袋，才發現他的錢包根本不在身上。
「留著零錢吧。」露易絲讀著克拉克的表情，這讓他舉手調整有些下滑的眼鏡，「你看起來好像有不少問題。」她打了個直球，省下大家互相大小眼的遊戲。
「剛剛主編他……」他摸著頭，傾頭看看佩里辦公室的門，又抬頭看著天花板，欲言又止。
「沒有。我什麼都沒說。那可是你的工作，」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怎麼可能會學某人搶走其他人的工作呢？」
她的笑容讓他不自在，這好像在說他──至少是女記者眼裡的克拉克‧肯特。
「我知道佩里在打什麼主意。」露易絲沿著辦公室窄道緩慢走著，克拉克跟在她的身旁，「他對任何事都抱著與別人不同的看法──」她停頓後繼續，「一些人在外頭試著為這個城市做點事時，他卻認為這些人是為了某種目的才幫助別人。他認為人都是自私的，不可能會沒有目的，即使只是單純地幫助他人──」她用更重的語氣重複，「特別是那些無親無故，沒理由幫助別人的人。」
「但妳不這麼認為，對吧？」克拉克笑著問，並非刻意的偽裝，而是真心感到開心。
「不，我認為佩里是對的。」她的話將克拉克凍結，她沒注意到大傢伙的異常繼續著，「人們很容易被他們所看到的事欺騙，我們應該不時疑問自己，那些真的是對的嗎？也許就如主編想的，超人並不如人們所看到的那樣，善良。也許他表現出來的人道行為都是假的。也許他只是想扮演好人。
「對超人來說，我們都太微不足到了，只要他希望，隨時可以抹滅我們吧，就像捏死螞蟻一樣。」
「可是妳沒有……」他指著沒將超人的畫像交給佩里的這件事。
「我只是不喜歡他的偏見。」露易絲聳聳肩。
「那剛剛……」克拉克回頭看主編辦公室的門。
「是他把叫我到他的辦公室。」她說，「他要我從今天起負責雷克斯‧路瑟的報導。」
「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出來吃飯？」
吉米離開餐館時指出。克拉克與他剛吃完一頓中國菜晚餐，不算非常美味，但還能下肚，他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華人可以在一盤菜中加這麼多調味料，鹽巴胡椒油用倒的一樣。
克拉克今天很難得跟其他人一起準時下班，於是吉米便邀請他一起吃晚餐，來一場小小的男仕之夜，純粹聊些生活上的趣事，特別是克拉克搬入大都會後的這幾個月來的事。
克拉克露出微笑，「對，第一次。還不賴，不是嗎？」
這很難得，因為克拉克已經想不起自己最後一次與其他人如此親近是什麼時候，如果要說為什麼，他的異能力就是主因。
沒人需要超人版的克拉克‧肯特，因為那不正常，因為人類不喜歡被主宰，他們害怕比他們還優越的物類。以過去的經歷，只要有人知道了他的能力，就會開始排斥他，疏離他──單純的恐懼。你是誰？你想幹什麼？別過來！別傷害他們──他看過太多這類的表情，全部都如矛頭般指向他。
久而久之，他也累了，於是他自己畫清了界線，盡可能與別人拉開距離，避開任何直接性接觸，成為一個幾乎不存在的人，這是為了保護他自己，也為了融入現實社會中。
這就是記者克拉克‧肯特，一個可有可無的普通人。
但現在吉米與他在街上飯後散步，聊生活瑣事，是他連做夢都沒想過的事。
「所以你的室友叫哈利？」吉米問，「他是做什麼的？」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克拉克雙手插入外套口袋中，享受難得的休閒，「他在我們的租約上填寫自由業。」
為什麼他們會扯上哈利？雖然克拉克對他的房友沒什麼好感，但不幸的是，除了這個麻煩房友外，他沒有其他的生活趣事可以分享，所以勉強拿那個麻煩製造者充當話題。
「自由業？作家嗎？」吉米調整了單眼相機的肩帶，背久了他的肩膀也有點酸。
「我也不清楚，我從沒看過他把工作帶回家裡。」或回家。當然克拉克沒有將那句說出口。
其實他比較想問他自己，哈利有正當的工作嗎？除了那一個月的失蹤，這幾天哈利不是比他晚出門，就是比他還晚歸。他的身上總是有香水與酒精所混合的氣味，他的錢包裡滿滿的綠鈔，還有他總是用低俗的字語，而今天他還以超人的身份發現他的房友一大早就耗在酒吧裡，甚至還帶頭喝酒鬧事。
總結以上，要克拉克把哈利與正規的職業聯想在一起？沒門。
他們拐了一個彎角，走入人煙稀少的小巷。那是克拉克以超人身份發現的捷徑，雖然暗了點，但可以省下繞過兩條街的時間。
「也許你該問問他有關他自己的事。」吉米縮著肩，也許是離開人群的關係，他忽然感覺有點冷，「我相信一定很有趣。」想想中午的那一喊，他就想大笑。
克拉克陷入沉默，要哈利與他像現在這樣閒談，有可能嗎？也得要哈利願意才行──也得他自己願意才行。況且他們能聊些什麼？他想不到能聊的共同話題，但他倒有很多話要對哈利說。
不要把私人的東西亂擺，不要把腳搭在桌上，不要把花花公子堆在客廳的桌上，不要喝他的牛奶，不要不用杯子喝他的牛奶。
「我會試看看……」克拉克無法保證。
他們陷入了沉默，他們已經離開大馬路，已經聽不到街上的聲音──至少吉米聽不到了。
巷道裡沒有夜燈，只剩下薄弱的月光，吉米又縮了縮肩，這次他吐了一團白煙，克拉克忽然也覺得有些冷。這條暗巷裡除了他們外就只剩一位蹲在門梯口的男子，那個人雙手插在口袋裡，不停抖動著，好像那樣可以讓身體暖活，一根沒點著的煙叼在嘴上，跟著身體上下抖動。
那傢伙左右瞭望著，然後發現了他們。他站了起來，朝他們走來。
「老兄，有火嗎？」那人問。原來只是跟人借火點菸。
「抱歉，我們不抽菸。」克拉克搖搖頭。
「接著。」
一隻打火機飛過克拉克的頭，被那傢伙單手接住。克拉克與吉米回頭，不知何時另一位男子來到他們的正後方，就跟討火的那位先生一樣穿著沾灰的皮夾克。
借到打火機的傢伙低頭點起火，沒一會便吐出一絲白煙，他移開菸頭，瞇起雙眼問，「你就是每日星球的克拉克‧肯特嗎？」
被點名的克拉克沒有回答。事情有點不對勁，這兩位陌生人的心跳頻率偏低，下眼皮不停地抖著，嘴角些微上揚，話中有些笑意，手指在掌心反覆模搓，還有那本該是別人的打火機像是自己的被收入口袋中，代表這兩人互相認識。
「……他們是你的朋友嗎？」吉米戳了克拉克的腰，連他都感覺到那絲的不協調。
「別擔心，我們只是負責來傳話。」前方的傢伙抬頭在巷子中吐出白煙，並且將沒吸幾口的菸彈在腳下，皮鞋一扭地將菸滅掉。
「有人覺得你們這些記者管太多，了解太多了。他們非常不喜歡這幾天的報紙，覺得應該在你們身上開幾個小口，你們才學到教訓。」另一個人說，他活動頸肩筋骨，一把摺疊小刀跟著從袖口滑出。
吉米背對背貼著克拉克，克拉克聽到他的心跳頻率正在爬升。「就不怕我們喊救命，叫超人嗎？」吉米抓緊他的相機包問。
呃……這可能會有一點問題，克拉克皺眉。他還沒想到該如何同時讓記者與超人出現在同個地方。
「更好，我們正期盼他的出現呢。」後方的傢伙笑著答話。
接下也沒什麼好說的，幾乎是同時，兩位非善者前後夾攻朝他們衝去，但另一方的反應也很快，克拉克閃過那迎面而來的刀刃，轉到一旁的牆上，吉米則是跳到另一面牆，抓起最近的圓形垃圾桶鐵蓋，當盾牌用。
超人可以輕鬆撂倒這兩個耍刀的傢伙，但克拉克可不行──至少不是在吉米的面前。克拉克放慢閃躲的速度，盡可能在微妙之處躲過攻擊，更挑了幾個過大的間隙回敬對方幾個普通人還能忍受的拳力，因為使上全力把人擊飛在牆上可是會出人命。
「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想當記者的原因！」吉米抓起保命盾牌擋下針對他的攻擊。擋，再擋，順便回了對方一面垃圾桶蓋攻擊，「吃這個！」正中臉部，「哈！怕了吧！我也不好惹！」
克拉克忍不住笑了，看來吉米還懂得一些防身方法。
與克拉克糾纏的傢伙又撲了上來，刀光從左而來，這次克拉克滑過那隻手臂，繞到對方的身後，將他反身擒住。看吧！沒用超能力還是能制伏住對方。
就當克拉克想著該如何制服對方時，他聽到了齒輪滾動卡榫的聲音，接著是火藥擊發的槍聲，幾乎是及時性地，他嗅到了一陣刺鼻的火藥味。
克拉克回頭，看到吉米躺在地上，剛才與吉米周旋的傢伙手裡握著一把手槍，槍口正冒出白煙。
不。
他聽到吉米的呼息變薄弱，甚至夾著呻吟一起顫抖著，心跳急速爬升。
不──不！
「你幹了什麼！」克拉克嘶吼，把手上的傢伙丟開，血液隨著怒火直衝上腦，熄不掉。他可以現在馬上把對方撕碎或扭斷脖子。
但他沒撲向已經舉槍指著他的傢伙，因為有新加入的第三者介入到目前還站著的兩人。
一隻蝙蝠──至少克拉克看到的是一個蝙蝠形飛鏢插在兩人之間水泥牆上，飛鏢一擊中水泥牆便發光爆炸，一大團煙霧瞬間淹沒了所有人。
這些煙霧對克拉克起不了做用，但卻弄回了他的理智。他在想什麼？居然想用超人的能力傷害一般人，被他丟開的人現在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地，沒有生命危險但醒來應該會有腦震盪的後遺症。
克拉克抬頭看向飛鏢飛來的方向，在窄小的巷弄上，夜色中出現了一個黑影。黑影似乎感覺到他的注視，一陣扭曲變形後化成展開的蝙蝠羽翼，往另一邊的屋頂飛去。克拉克認出了那個蝙蝠，是A08的蝙蝠。
克拉克僵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直到吉米的呻吟喚醒了他。他跑到吉米的身旁，那持槍的混帳早在煙霧中逃得不見蹤影，隨便，無所謂。他將吉米翻身，溢出的鮮血濕片了半邊身體，他快速掃看吉米的全身，一顆子彈卡左肩骨上，看來只是肩膀中彈，沒有傷到動脈，感謝老天……
吉米壓著肩上的傷口，壓抑著疼痛問，「……他們呢？」
「跑了。」克拉克蹲在吉米的身旁，尋著身上的手機。
吉米眨著眼，「……跑了？」
「嗯。」克拉克點頭，「跑了。」
「那你還等什麼！」吉米尖叫，「去追他們啊！」
*星戰毀滅者 - Mars attacks! 攝提姆·波頓1996年導演的外星人入侵電影。以票房電影的預算結合B級片的劇情與特色。 (取至維基)
*2 克拉克說的是蝙蝠俠(Bat-man)與超人(Super-man)的類似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