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走在剛降下初雪的樹林裡,直到某個定點後才止步,他有點意外還找的到這個地方,畢竟自他離開日本後就沒再踏上這塊土地了。這裡要說變了也沒變多少,要說沒變呢,也是因為只要閉起眼便能重現初次造訪時的景象。
確定無人跟蹤後,他從大衣裡取出一個裝有閃著金屬光澤液體的玻璃瓶。
這是聖杯的殘留物。沒想到在那烏黑之泥的最深處還存有這樣的純淨之物。
與遠坂凜解體大聖盃後,作為能實現願望之物現今也只剩下這麼一點了。
當時在大聖盃粉碎的瞬間,大量的魔力流溢而出,裡頭暗藏的『惡』將他吞沒。他早預料到會發生此事而做了萬全準備,進入後,他瞄準了『核』進行分解,這個舊杯子一定沒想到自己完全暴露出弱點。
像是作最後掙扎般,大聖盃顯現出各種的可能性,就像要讓知道他可以用聖杯做些什麼。
那是條上千分流的溪水,他看到了自己所屬的那一條路,在這人生的末路,他享年70,殊得大魔術師之名流傳世代的榮耀,大聖盃讓他看到了其他的支流,也可以稱之為奇蹟的業,他可以撼動這個世界,更改魔法的法則。
只要是人都會被慾望,聲、色、財、名利吸引,無非都是世人所追求的,只可惜對他卻毫無魅力。
但那一刻,他猶豫了。
也因此,大聖盃才沒完全分解,僅剩的部分如沙漠裡的一粒沙,如果要回復成大聖盃,可能需要千年之久,即使暫時無害,他很清楚這東西留不得。
但是,真的好想再見到那個人。
他蹲在空地上,手指沾起瓶中的液體,開始在地上最基礎的六芒星魔法陣。完成後,從衣服裡取出另一個盒子並將它打開,裡頭是塊紅色的碎布。亞歷山大大帝的披風,沒人知道自召喚後他就保留此物。他將作為媒介之物放置在魔法陣的中央。
所有物品都準備就緒後,他看到地上的液體開始流動,銀水向外擴散,自行構成結構他從未見過,極為複雜的魔法陣,他並不意外發生於眼前的事,因為大聖盃已經讓他看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直到魔法陣中出現一位身穿白色禮袍的女性。
「我是里姿萊希·羽斯緹薩·馮·愛因茲貝倫。」
冬之聖女。他大為震驚,沒想到會看到傳說中的大魔術師。
「你的願望,我『聽到』了。」
說話的女子著裝神聖,卻擁有犀利的冰冷眼神,令他全身感到寒冷。
「首先,我得謝謝你終結這場戰爭,聖杯的本質已經變了,完全偏離我所追求之道。也多虧了你跟那女魔術師,『我』才能從聖杯裡出來,作為你的努力,在聖杯完全流乾前,我就實現你的願望吧。」
里姿萊希的手向前一伸,亞歷山大大帝的披風從地上飄起,這塊紅色碎布正一點點地分解成金色光粒。
「伊斯坎達爾,你所知道的這個人是個分身,他的本體在一個更遙遠,不是人類可以干預的地方。因為英靈與世界所締結的契約,我無法降靈本體,但我想這對你來說應該沒什麼影響。」
果然這個願望多少有著瑕疵性,他想。
「要維持英靈,就必須要有魔力,這跟聖杯戰爭時不同,因為沒了大聖杯,所有的魔力就必須全靠魔術師的你來供應,我將會使用你的魔術迴路,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現在的他就要走上人生的岔路了。
明知如此,他還是點了頭。
「那麼韋伯‧維爾維特,把手伸出來吧。」
冬之聖女向他伸出手,他舉起自己的右手,在這隻手背上曾經刻下了三道咒令,所以在適合不過了。
他握住了里姿萊希的手,那一瞬間魔法陣發出金色強光,吞沒了里姿萊希與他。他因痛而尖叫,他的右手在燃燒,魔術迴路正在強制抽離出本體,那種感覺彷彿像是火燒入了血管,肉體活生生地被撕裂。
在即將昏厥之際,他看到里姿萊希臉上露出了笑慈悲的笑容。
「就讓我看看你的這個願望將帶領你到何等絕望吧。」
眼前是片廣大無際的沙漠,黃沙滾滾,稱為征服王的壯漢領著軍隊前進。千軍萬馬,如此壯闊的軍勢如果從高空上俯視,也只不過是結隊成群的螞蟻。
征服王‧伊斯坎達爾比誰都清楚,對他的敵人(這個世界)來說,他可能連沙漠裡的一粒沙都不如。
然而他依然在追尋著那個夢想。
世界盡頭之海。
──並不存在。
因為大地不是平的,而是破天荒的一顆巨球,所以根本沒有盡頭可言。
王必須是順著民心所望,但他的士兵都已年老,有些甚至不知道家鄉現在是怎樣的模樣。因為他的愚昧,害了那些跟著他去追尋著根本不存在之物的人,他們本可以是某人的兒子、丈夫或父親,卻因為他而天人永隔。
明明他已經下定決心,絕不抱持猶豫或不確定的心思回首,就算士兵們在他之後倒下,他也不能停。
到頭來他只能問自己,他所追尋的彼方又在哪?
終於,他止住坐騎停下。
「決定了嗎?」
他駕著韁繩轉身,愛將們出現在軍隊的最前頭,裡頭著裝最為突出的黑髮男子跨步走出。他下了坐騎,不知道這在幹什麼。
「我們一直在等著這一刻。」他的親友──那個黑髮男子說。
「赫費斯提翁?」
他感到困惑,哪裡不太對,他應該已升為英靈,所以現在的景象是從過去的記憶中抽取而成,但他很確定生前並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赫費斯提翁表情平靜地朝他伸出手。
「伊斯坎達爾,機會只有一次,一定要好好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此時,軍隊的後頭颳起了一陣沙塵暴,沒人注意到風沙的來襲,他還來不及喊話,所有人就被滔滔來襲的黃沙吞沒。
「我們都很榮幸能跟隨您。」
赫費斯提翁的聲音在風中搖擺,這沙塵暴來得又兇又急,他的視線內只剩下赫費斯提翁伸出的那隻手,他所能作的只是推進。
「等等!」
當他突破阻礙,用五指掌握那隻手時,黃沙消失了,取代的是片片在空中緩慢飄逸的結晶。
這是──雪嗎?
手用力一拉,赫費斯提翁跌入他的肩膀裡──至少他以為是赫費斯提翁,但他很清楚這股魔力波動來自於那個小子,韋伯‧維爾維特。
怪了,他記得這傻小子應該更矮小,可現在韋伯也有長到他胸口的高度了,想必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韋伯有在鍛鍊身體。
如果韋伯‧維爾維特在這,難道他又被召喚當從靈?
比起自己是否又被拖進聖杯戰爭,他更奇怪小子怎麼一直沉默不說話。
征服王撐起韋伯的肩膀,小子因為某種原因低垂了頭,不用說他也知道哪裡不太對勁。
「喂,小子──」
這時伊斯坎達爾注意到兩人之間的白雪出現了片片紅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