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兩年了,我才把這補完...Orz
這是有點算是補Batman: The Return of Bruce Wayne - 超人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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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克拉克。”
她叫住那與她拉開距離的身影,批著黑色西裝的人應聲止步,流水線的椎線順著寬大的肩骨而下,半回首的姿態讓人看不清楚藏在光影下的表情。垂下的瀏海遮住了他的眼睛,那一瞬間,她感覺到兩人之間那遙不可及的距離。
“你忘了你的眼鏡…”她的右手搭在桌面的眼鏡上,手指沿著光滑的塑膠框而下。
但他卻低下頭,看著腳下的皮鞋,反光的皮革裡站著一個面無表情的鬼魂。他望入鬼魂的雙瞳,感覺自己跌入了其中的黑洞。
“不。沒有忘記。”
因為沒有那個必要。
名為克拉克的鬼魂對他說。
曾經有人如此的對他說過,“克拉克,對我,你不需要戴上眼鏡,不用穿上超人的制服……你只需要當你自己──當小鎮的克拉克‧肯特就可以了。”
現在想想卻如此的諷刺。是啊。諷刺。
他垂下了睫毛,臉上拾起了淡淡的微笑,至少這是他現在唯一能作的。他推開了眼前的大門,迎接他的是被烏雲覆蓋的天空,看來快下雨了。
冷風迎面而來,像雙溫柔的手扶摸著他的臉頰,冰冷的手指順著顎骨來到了嘴唇,但未成形的影子在他開口時跟著煙消霧散。那一瞬間,什麼湧入了胸口,充斥著那被人挖空的洞穴。胸口被一點一滴的填補,最後那些溢出的感情凝聚在眼眶裡,隨時都會因任何動搖的情緒而滲出。
他閉起眼,然後挺直著腰背,獨自去迎接那熟悉又變得陌生的一天。
02
布魯斯,今天是你的葬禮。
混濁的天空,褪色的天使雕像,漆黑的禮服以及蒼白的墓碑。
每個你所至愛的人拖著沉重的步伐,帶著對你的思念,獻上了一束白色玫瑰花束。
世界彷彿失去了色彩。
03
其實他早就知道,那永而不止的戰鬥,只有在一方倒下時才會單方面的畫下句號。
但不該是這樣。
他手裡的人靠在他的胸口,嚴重的灼傷已經讓人看不出原來的面貌。平常與他冷嘲熱諷的人平靜的異常,甚至沒有呼息,毫無生命可言。
不該是這樣。
04
──以身體損傷的程度來看,可以說是瞬間致命的一擊……
在脫氧核醣核酸鑑驗的過程中,他幾乎沒有抬起頭面對台上的一切。在漫長的三小時檢驗裡,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從白布底下露出的枯根。他沒有移動,沒有轉頭,單純地只是將視線落在因燒毀而不自然揪起的殘肢上。
他知道蝙蝠俠就躺在白布下。那塊皮囊下只剩下燒盡殘灰的肉體,連鮮血都沸騰蒸發,所剩的,只不過是個掛上標籤的──東西。
──死前並沒有受到太多的折磨……
別看。某個聲音對他說。但他並沒有移開目光,甚至無法移動彷彿生根的雙腳。
垂出白布的左手有如那些向超人求救的手,如此脆弱。
而他卻沒能及時握住那雙手。
05
露珠從手上的玫瑰瓣上落下,打在他的腳上,幽靈的眼淚沿著皮鞋滑落。
白色玫瑰從手指中滑落,最後落在黑色的棺木上,看起來就像下了雪。他低頭看著泥土灑上了那片片白雪,所有的思念在親友的哽噎中一點點地被掩埋。
──Ashes to ashes.
雨水像淚水般落下,最後落在他所獻上的玫瑰上。柔嫩的花瓣看起來如此的溫柔,卻又如此的殘酷。
──Dust to dust.
他憋著氣,站在邊緣旁看著,任由水珠順著顎骨滑落。只是雨滴,他輕聲對著棺材裡的人說。
當白花們被泥土覆蓋時,他閉上了眼睛。
──You may now rest
in peace.
06
他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他看到被判為惡魔的男人站在石檯上,腳下是如獵殺魔鬼的烈火,搖擺的火焰如通往冥海的鬼火。男人站在火海的中央,沉靜無息,要不是那殘破不堪的披風因風而包覆著身體,他真的會以為那隻不過是塊石頭雕像。
那些獵殺惡魔的人們舉起手上的戰矛,開始朝惡魔拋出他們的憤怒。刀刃削切了男人的身軀,一塊塊碎片從他身上瓦解。他衝了上去,單手接下迎面而來的箭頭。紅色的披風壟罩了那些憤怒的人,他將凋零的身驅摟在兩人的世界中,手指下的是他的折翼天使,那緊閉的雙眼說明了天使對世的疲乏。
而他什麼都做不了,還讓這些刀刃粉碎了天使。
在他低頭親吻靠在肩膀上的額頭,在像是耳朵的碎片旁呢喃著,已經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了。
然後他嚐到淚水的味道。
07
當他睜開眼睛時,發現他正身處在漆黑的宇宙中,冰冷的黑暗正一滴滴吞蝕著他。
他盯著眼前的巨大黑球,從深無止境的黑暗中他聽到所有對他的求救聲,那些聲音每分每秒地,不停地呼喚著他。
他應該去會回應所有那些人,但他卻動不了身體,身體彷彿被凍結住,讓他幾乎不能動他的手指。
“救命!我在這!有沒有人聽到我!”
“緊急呼叫,我們需要支援──”
別聽,他不想聽這些。
“快來救我──超人──”
他捲起了斗篷,把黑暗阻隔於身外,但卻遮蓋不住胸口的洞,那些空洞、漠然與內心無人可道述的痛苦。
“別擔心,超人會來救我們──”
“因為超人他……”
超人他會救所有的人。
夠了!他在宇宙裡吶喊,盡管他知道沒有人會聽到。
然後奇妙的是,一切真如他所願地平息了。
沒有對超人的求救,沒有人的哭嚎聲,只有眼前被黑暗壟罩的星球。只剩下這冰冷地、無止境地黑暗。
他害怕著這個不屬於他的星球,這個沒有布魯斯的世界。
害怕無法兌換人類對超人的期望。
害怕即使在絕境中也沒人願意相信他們這些超能力者。
害怕當超人墜落時沒人能將他接住。
他彎起身軀,浸在黑暗中,有如胎盤中幼嬰,慢慢地被冰封凍結。
就在時間彷彿靜止的那一剎那,一道光以光環劃破了黑暗,淡黃色的光芒沿著地球的輪廓緩緩浮出。陽光灑在紅色披風上,上頭的冰霜在熱能下開始溶解,使他整個人閃閃發亮。
他撐開眼皮,讓溫暖的陽光完全吞沒他。
那劃破黑暗的曙光,讓我想起了你。
布魯斯,那是你。
08
那天之後,每當太陽升起時,他都會沾著露珠來看看他,來看看這個他用生命去保護的城市。
當他站在那處瞭望整個城市的全景時,他還記得那天的雨,那些可洗淨痛苦的雨珠。
他記得那傢伙曾經說過,不管空氣中的沼氣有多麼地惡臭,在暴風之後往往是最平靜的。
因為雨水會洗去一切。他說。
但那些雨水卻沖洗不掉石板上的名字。
We will have to go on.
You have to go on.
I have to go on.
Because this is what life simply is.
最痛苦的並不是看著白玫瑰被埋沒的瞬間,而是必須讓這行屍走肉的身體繼續在失去布魯斯的世界裡活動。
離開墓園後,大家往個別的歸屬而去,因為日子還是得繼續過,就像記者必須追著新聞,趕著報導,超人忙著拯救世界,然後迎接人們的歡呼。
什麼都沒有變。
他如往常地踏入至在宇宙的堡壘。
真空,除塵,放送氧氣。登入的程序。
歡迎登陸,超人0-1,女性系統音的提示。
他跨過那三層防禦門,在最後一扇門前一團紅色小型龍捲風一掃而過,閃電跑過來向他打招呼,他簡單地揮出右手作回應。在前往中央塔柱的走廊上接受所有人的問候,超人同樣禮貌性地一一做出回應。
從登陸到中央控制臺只需要短短的十分。他站在金屬門前,等著掃描登記。
這些都是些繁雜,反覆性地作業程序。因為什麼都沒有變。
金屬門掃描後跟著滑開,他踏入了中央塔柱。
“你遲到了。”
他如以往地帶著微笑望向中央通訊區,因為他習慣了當黑皮旋轉椅滑一圈後,坐在上頭的黑夜騎士會如以往般譏諷超人晚上一分鐘的報到。
但今天火星獵人移開了位子,後頭的指揮官座位是空著,已經很久沒人座在上頭,他記得不久前才在會議上討論有關指揮官的接班人。
“超人,怎麼了?”火星獵人轉向他,用平板的語氣關心他。
他閉上眼睛,再次試著將現實阻擋在外。
09
“蝙蝠俠活下來了。”
這是在那天之後,公主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打螢幕上的是人們所知的黑暗騎士蝙蝠俠。他看著螢幕上的鬧劇,黑暗騎士的盔甲穿在一個小丑身上,上演著每晚都會重複的傀儡劇。
因為什麼都沒有變:蝙蝠俠出現在高譚的夜晚裡,穿越在槍火之中,成為所有罪犯的恐懼。
不。那不是蝙蝠俠。
他看著蝙蝠俠的移動,就算所有動作很相似,但是能看出些微的差別。
那不是蝙蝠俠。
不是他。
布魯斯,那不是你。
10
不是他。
超人在空中看著底下的一切,義警朝惡棍的腹部俐落一踢,雙臂跟著飛舞的披風流動,黑夜騎士的動作還是一貫地平滑流暢。
但他知道那不是蝙蝠俠。
超人緊握雙拳,如果可以擰出憤怒,他的雙手想必早被鮮血染紅。
──也許那樣才能解放胸口裡那黏稠如黑泥的痛苦。
緩緩地,他鬆開了手。他不確定他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再次出現在那身盔甲面前,從他親手遞交出那身殘骸後就難以忘卻那股殘留在指尖上,寒冰刺膚的違和感。
明明這個城市還是一樣腐敗,跟他們第一次會面時一樣寒冷的夜晚,腳下那燈火通明的城市星海,與夜風捲起彼此的披風。明明都跟當時一樣,但為什麼如今卻感受不到你?
我的大偵探,你總是什麼都知道,那麼能告訴我這又是為什麼嗎?
接下來的事他沒能控制住,他用雙手揪起黑暗騎士頸部的披風。這不像他,不是超人會作出的事。
“脫下來──把他脫下來!”
他扯著眼前這個蝙蝠俠肩上的披風,以超人來說,只要再施點力便能將那對手臂扯下。
“這不是你的盔甲!”他嘶吼著,發洩內心所有無法再壓抑的憤怒。手裡的黑暗騎士試著紐掉他的手腕,就算起不了作用卻依然試圖從他手裡掙脫。
為什麼要抵抗?他盯著捏在手中的鬼魂,外形就如煙霧般迷離。
“布魯斯他,他已經──死了……死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說道。明明出自於他,那句話卻直擊了胸口處。比什麼還真切,卻比任何安慰的話還殘酷,那一刻他似乎聽到了雷聲,也許什麼東西開始瓦解了。
你明明就不是他,為什麼還要冒充他?
為什麼還要製造更多的痛苦?
他記得當真正的黑暗騎士脫下鎧甲時,露出底下傷痕累累的身體。這麼多的傷疤。如果他可以幫忙分擔的話那有多好。
怎麼?羨慕嗎?天使用惡劣的玩笑回予嘲諷。
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讓他安息?
你明明就不是他。
因為他已死。
為什麼要用如此殘酷的方式提醒他?
布魯斯已死。
──你是超人。
但我救不了你。
──你象徵著人們的希望。
那為什麼此刻我卻活在絕望中。
──看著我。
我是誰?我是什麼?
──克拉克。
“克拉克!”
他從混亂的思緒中回神,站在他面前的是布魯斯的鬼魂,對方正凝視著他。
他怎麼了?
他鬆開雙手,放開暗黑騎士的同時從空中降下,他雙腳撐不住他的重量,直到雙膝在著地的瞬間,他聽到沉重的聲響,彷彿投入大海的鐵球般。
你挖空了我的心,而我只能用悲痛填滿那個洞。可是再多的傷痛卻都無法填補這個空位。
布魯斯,你已死,留下我獨自一個人。
只剩下我一人。
I can’t do this alone.
I can’t.
11
他站在高樓上,想著那天的對話。
“當悲傷太多,痛苦太多時,我們最後又會變成什麼?”
在拂晓劃破天際時,他仰頭問了他的黑夜。
為了所有可能的未來,他假設了某個可能性。
“如果哪天我被憤怒、痛苦擊倒了──”
“不,你不會。因為我不會讓它發生的。”
他的黑夜裡平靜地打斷他。
“為什麼?”他抬頭問了從黑幕中脫出的人,從地平線升起的太陽正在瓦解黑夜的偽裝,一顆顆由黑轉金黃色的鱗片開始剝落。
然後他聽到黑夜說:
“因為──”
“凱爾,你知道嗎?布魯斯所留下的,蝙蝠俠,並不只是為了這個城市,也不只為傳承給黑夜騎士的傳說……他這麼做也是為了你。”
那晚,穿上蝙蝠俠盔甲的迪克‧格雷森很平靜地對他說。
並不是因為世界需要世界最佳的搭檔。
而是因為超人需要蝙蝠俠。
“You are not alone.”
Batman will always stand by
superman.
“I will stand by
you, always will.”
As I will stand by you.
超人獨自站在塔端,過去不知道有多少次他與蝙蝠俠在這看著高譚市,因為只有在此時,這個城市會短暫地完全寧靜。
太陽驅趕著黑夜,一步步爬過層層高樓。當太陽劃過高樓大廈時,陽光在端點上照射出足以淹沒視線的強光,將來自記憶的疊影打散。
超人閉起眼感受黃色太陽的能量,他騰起雙腳浮起,戴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隨著成群飛起的白鴿一同消失於空際中。
00
當布魯斯把蝙蝠裝收好時,他看著自己在玻璃牆上的倒影與裡頭盔甲重疊。
“韋恩主人,為什麼需要面具?為什麼?”
阿爾弗雷德曾經這樣問過他,而他是這麼回答管家的。
因為任何人都可以拾起面具,然後繼承這份意志。直到肉體煙灰碎滅,但殘留下來的靈魂也會長存而不死,就連太陽都有熄滅的那一天。我們的肉體是短暫的,但精神卻可以由繼承永生不死。
So I will prepare. (所以我將準備。)
Prepare for what? (準備些什麼?)
Prepare for the day comes. (為那天的到來作準備。)
So Kal-El, please be brave and
strong.(所以凱爾,請勇敢堅強。)
每天布魯斯會花些時間坐在電腦牆沉思,不是為了作任何調查,而是單純地整理自己的思緒。
“老爺,您應該早點休息。”阿爾弗雷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等一下吧,我想把今天的資料全部都記錄下來。”
為了讓話更有說服力,他在椅子上變換了坐姿。不久他聽到門滑開的聲音,阿爾弗雷德應該是上樓了。
他將注意力挪回到螢幕上的資料,上頭是正義聯盟、各個榜上排名的反派、高譚市的現況,就跟他的腦袋一樣,裝著各式各樣的訊息,他會演繹所有的可能性,想出解決的辦法。雖然不是百分百精確,卻像為疾病而打預防針作準備。
他看了一眼螢幕角落上的時間,阿爾弗雷德說得對,他真的該休息了,除了蝙蝠俠外,他還有布魯斯‧韋恩的身份必須扮演。
他退開電腦牆,來到上移電梯口前,然後關燈讓一切回歸於黑暗中。
?
那是一片黑暗,伸手卻不見手指的黑暗。而他,只能讓失去知感的身體往那彷彿無底的黑洞墜入。
他的身體是冰冷的,笨重如生鐵般,彷彿沉入大海裡,一點點地被黑水腐蝕。
直到黑暗中出現一顆光點,他還未看清楚,光點便化成一道光速迅速地從天而降。那是一把光矛,直往他的胸口而去,光束刺穿了他,把底下如球體的黑暗空間擊出裂痕。
那一擊痛的幾乎將他活活撕裂。他痛得想喘氣。
Now──…
(現在──…)
Breathe.
(開始呼吸。)
他大口吸氣,像他從來沒被讓空氣進入肺部過。
布魯斯──
黑暗開始一片片瓦解,他墜入了外頭的白光中。呼喚他的人在那片光芒裡。
他該是感覺冰冷,但現在他感覺被暖流所包圍。他撐開眼皮,白光化為泡沫開始散去,某個人的輪廓慢慢成形,他朝對方伸出手,那個人是──
「…凱爾?」他說,聲音無比生啞。
「我在這。」超人說。
這是夢嗎?但手指下的肌膚又是如此地真實。凱爾在笑,他的眼睛好藍,真的好藍。為什麼凱爾笑得這的溫柔,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他想起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他還活著?第一個問題。
「……怎麼了?笑得這麼難看。」以往的反諷後,他問,「為什麼我還活著?」
「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就不會放棄。」像是為了作某種確認,凱爾反覆用細聲說道,「你在這。就在這。」
「……為什麼?」他再一次問,但問得不是同一個問題。
「是啊,為什麼?」
“因為──”
「因為──」
Like I said. (就如我說過的那樣。)
I will (我會)
Always (永遠)
Stand by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