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3-17

Unlight - 一顆心、兩個身體 08(14/6/2修改)

經過幾天的靜養後,艾茵已經可以離開軟墊走動了,但她依然是貓的模樣,這讓她十分煩惱。沒人知曉她的獸化能力,所以更不可能知道她該如何變回人的姿態,連侍者們都束手無策,只說順從自然,等時候到了就會變回人樣。
她該不會永遠都是這個模樣吧?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她只會拖累大家。總不能為了她一直等著吧?
到底該怎麼辦呢。艾茵趴在軟墊上,與大小姐對望時想著。
這大概是大小姐第一次見到貓這種小動物,所以睜大眼睛好奇似地看著她,有時她會用手小心撫摸她的頭,不敢太用力地用手指順著她的毛。
艾茵的視線越過大小姐,看向展開的房門。清醒後她已經見過隊上的所有人,包含了三名侍者與布朗寧,唯獨一人一直避不見面。
史普拉多。
她能感覺到史普拉多就躲在門外,大概是在責怪自己出手傷害了她,才會拒絕進入房間與她相認。得快點變回去才行,然後用自己的雙手擁抱那個孩子,告訴她沒關係的,不是她的錯,所以──
請原諒姐姐的無能。
「哈啾!」
打起噴嚏的傑多用手背揉了鼻子,這讓艾茵反射性轉向房裡展開的窗戶。她目前所暫住的房間因為長時間無人使用,所以有股霉味,侍者布勞為了去除氣味將窗戶打開好通風。對變成貓的艾茵來說,吹進房裡的風無比舒服,但對無皮毛的人類來說似乎有點涼。
這時布勞走了進來,與阿奇波爾多跟里斯講了幾句話,連大小姐都湊過去聽。對話到達某個段落,大夥便開始分配今日的工作。
又到了這個時間了?艾茵想。自從住進侍者的店後,大夥停止預計的冒險行程,開始幫忙店裡的事宜,聽阿奇波爾多說似乎是些賣勞力的差事,是作為先前在森林的搭救與治療的回禮。
她的同伴把各自的武器擺在窗口前的桌上,如果沒有要戰鬥,他們基本上不會將武器帶在身上。夥伴們一個接一個離開房間,最後走的是里斯,他走前回頭看了一眼,最後他折回將房裡的窗戶都關上才離開。
所有人走後,艾茵躺回軟墊,她閉起眼,如果大家希望她靜養恢復,那她最好聽話休息。雖然她不喜歡這樣,大家為了她盡可能出上一分力,但現在的她又能做些什麼?
然後她感覺到風。
她撐起眼皮,感到奇怪地轉向窗戶處,在朦朧中她看到了一團黑影。
黑影呀了一聲,這一聲鳴叫讓她完全清醒。她瞪著出現在窗口上的黑鳥,他不明白房內為什麼會突然出現烏鴉,還有窗戶不是被里斯關上了?
這時體型比艾茵所見過的還大的烏鴉叼起桌上的某樣東西──


定期配送膳食的布朗寧端著一盤溫牛奶走上樓。他不是在抱怨,難得店裡變得熱鬧,但騷動總是一哄而散收尾,最後又變成他一人在看店。
布勞似乎終於逮到有人可以頂替他的位子,一有機會就自個到鎮上,把看店的工作完全轉交給他。看店是小事──但要是真有客人時,他也不知道像他這樣的普通人能作些什麼。
布朗寧用背頂開門,轉身時發現裡頭空無一人,變成貓的艾茵小姐並不在房裡。
這時他注意到房裡的窗戶是開著的。


傑多想,也許是為了讓新夥伴適應這個世界,大小姐才會趁里斯與阿奇波爾多幫侍者配送貨物時拉著史普拉多逛街。走走停停,四處看看。
但相對的,怎麼現在他變成小鬼們的褓母了?!
站在某家骨董店外等人的傑多回頭偷瞄史普拉多,這幾天來狼人除了簡單的應聲外,幾乎不怎麼多說幾句,更不會主動說話,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每當大家進房看艾茵時,史普拉多都蹲在門外,一副快哭的表情,而艾茵一見到有人進房都會特別抬起頭,朝門口處望去,到最後又因為沒看到史普拉多而失望地躺回軟墊。真是搞不懂這對不知道是姐妹還是姐弟獸族。
嘆息間,有一塊黑影從天空飛行而過。是隻巨大的烏鴉,要不是那身黑羽,傑多還以為是老鷹。他才想著好大一隻鳥時,緊接著一隻貓跳著商店街的布棚追趕而上,惹來街上的一陣騷動。
傑多瞇起眼凝聚焦距,那隻貓的毛色極特殊又異常眼熟,他就知道一隻有著同樣特徵的貓,但她現在應該侍者的店裡休息才對。
身後傳來開門的搖鈴聲,走出來的是里斯。傑多像是想說什麼地指像跳上屋簷的貓,里斯才看了一眼,便將手上的箱子疊上阿奇波爾多手上的箱子,不顧對方的抗議朝那處跑去,慢了半拍的傑多跟著里斯一同去追貓。
那隻貓正是艾茵,事發突然,現在她正追著那隻叼著樹脂吊飾的烏鴉。
如果不是現在的貓化,她大概會邊奔跑邊大喊:「把東西還來!那對里斯來說很重要!」
她記得房間裡的窗戶明明被關上,怎麼莫名其妙出現隻烏鴉,還把繫在紅刃刀鞘上,那個她幫里斯製作成吊飾的樹脂叼走,等她回神時她已經跟著烏鴉奔出窗戶,一心想把樹脂搶回來。
她不知道烏鴉為什麼對樹脂感興趣,更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每當她慢下來喘口氣時,那隻烏鴉都會停在不遠處,掉過頭看向她,似乎在等著她跟上。
「喂!」
是里斯的聲音,但她不敢回頭去查看對方的所在位置,就怕分神就把烏鴉跟丟了。
她到底跑了多遠,眼見鐘塔越來越近,艾茵不禁開始緊張,她記得從店筆直的那條街並非永無止境,商店街會在最盡頭的鐘樓前被橫跨的大街分割成岔路,要是到達那前都還沒追上烏鴉的話,那就別妄想將樹脂搶回來了。
烏鴉拍打翅膀停在鐘塔前的空中,根本就是在等她。明知道彼此之間的距離對她來說實在太遠了,但艾茵還是從屋頂跳躍而出。
但就算使上全力衝刺,最後還是連烏鴉的羽翼都碰不到,更別說在套在樹脂上的編織帶。除了烏鴉的黑色外,底下是雪白的一片,灰白色的廣場在光下實在太刺眼,艾茵只能瞇起眼。
隱約中,白光裡出現了某人的輪廓
『明天是我的生日。』那個人說。
她不自主地伸出手,拉長手指想觸碰那個人。在白光中,她感到無比安心,置身在這溫暖的光芒中讓她想起家鄉的神樹,那個讓冒險開始的窗口。
有如母體子宮裡的胎盤,她聽到了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喂!太危險了吧!妳不要命了嗎?!」
艾茵睜開眼,出現在她眼前的是里斯,男子亞麻色的頭髮被白色的天空渲染出溫暖的色彩,她剛剛所聽到的心跳聲一定是里斯的。接著她看到人的手,她的手,不知不覺間她變回人了。她張開握緊的拳頭,手心裡是那繫著編織繩的樹脂。
生日快樂。
那是來自過去的聲音,一個說不出口的祝福。
一看到艾茵從屋頂跳下,在半空中變身,里斯便衝上前,他伸直了手臂,硬生生地接住少女,接著他抱著艾茵向地面滾去,兩人翻了幾圈後才停止。
艾茵在他的懷裡露出鎖骨,里斯下意識將人抱得更緊。全身赤裸的少女需要遮掩物,當下是想到用他的手幫艾茵擋,但手掌一滑到少女的腰際才想到這樣不妥。
到底該往上還是往下?他的手冒出冷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往哪擺。
最後解救他的是阿奇波爾多的大衣。
他的隊友終於趕到,阿奇波爾多立即脫下身上的大衣批在艾茵身上,躺在地上的兩人才雙雙站起。
放開人後,里斯注意到艾茵除了臉頰泛紅外,還不時確認手裡的琥珀晶石,他想起艾茵所追逐的那隻烏鴉,所有的事情連了起來,艾茵是為了搶回他的樹脂才追著烏鴉跑過大半個城鎮。這下他就算想訓話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里斯抓著頭,將視線轉移到別處。
「姐姐……
史普拉多躲在阿奇波爾多的身後,不敢站出來。一看到史普拉多,艾茵便傾身走上前,她張開雙臂抱住狼人。兩人擁抱著對方,淚水忍不住地一顆顆落了下來。
其他夥伴看向彼此,大小姐露出不解的表情,傑多雙手環胸輕聲嘆息,里斯依然移開了目光,阿奇波爾多則是笑了。
夥伴對她來說是什麼?她想起那天她在街上所思考的問題。
阿奇波爾多用手搭到她的肩上,對她說:「歡迎回來。」
她的夥伴就是她的家人。獨一無二、重要的家人。
「我回來了。」艾茵帶著笑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