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1-31

Frozen - Snowflake (姊妹文)


她的眼淚是雪花。
第一次是因為跌傷。她因為疼痛使淚水流溢而出,那也是第一次她發現自己有驅使冰雪的能力。
當淚水從眼角滑落時,在空氣中化成片片雪花,她的眼淚該是像雪般落下,但卻反常地飄逸向上。
看起來就像蒲公一樣。
看著雪花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頓時她忘了身上的疼痛。
如此不可思議。她朝那片雪花伸出手,指尖未能碰觸前她被一雙手抱了起來。是母后。
她的雙親趕到她的身旁,同樣為神奇的事驚嘆。誰叫那時可是夏天啊。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她的魔法。
也是她的詛咒。



看著父王將安娜放置在床上,那熟睡的小女孩,安娜,是她摯愛的妹妹。
她到底做了些什麼?就算石頭精靈們連同記憶將魔法移除,但安娜前額上的那搓白髮說明了她傷害了安娜,這是不可抹滅的事實。
她忍住心裡擺動不動的情緒,不讓眼淚落下。
「不是所有的眼淚都因為悲傷的事而落。」
她母后抱著她時如此說道。
騙人。
最後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下。看著在眼前飄起,靜止在半空中的雪花,她自我封閉地闔上眼,將自己至身在一片黑暗中。
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她感覺好冷。胸口的那份寒意甚至是無法由母后的體溫融解。
此時在黑暗中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縮小。



那是第一次這對姊妹一起出現在那對國人為了紀念父母而立起的石碑前。為了填補姊妹之間的那條鴻溝,共花了十多年。
如今的她們其中一位已是艾倫戴爾加冕的女王
她看著安娜蹲在石碑前,將帶來的鮮花擺在草皮上。模樣就像小時候,小女孩在雪中堆雪人。她的妹妹,還是如此天真無邪。
「艾莎!」
安娜站起身,回頭時,忽然對著她大喊。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安娜來到她的面前,一臉擔憂,「這是雪花嗎?」安娜問。
經安娜這麼一提,她才發現自己哭了,眼淚在她的臉頰上結成霜,最後化成片片雪花。長年的情緒壓抑都忘了她的眼淚會變成雪花的這件事。
她用手指抹掉臉頰上的重量。現在的她又是怎麼的模樣?一定很傻吧。
安娜感到新奇用手指去碰飄浮在空中的雪花,如鏡的結晶在觸碰下開始旋轉,夕陽透過冰晶面閃閃發亮。那時雪花的色彩,不是冬天的藍色,還有橘色,黃色,紫色,溫暖的顏色。
送走升天的雪花後,安娜反手握住她的雙手,兩姊妹在父母的墓碑前雙手交握。
這時她想起母后曾經說過的話:不是所有的眼淚都因為悲傷的事而落。
傷心的事。快樂的事。悲傷的事。感動的事。所有關於感情的事。
從今以後,就讓她們兩人一起承擔吧。



2014-01-19

Unlight - 一顆心、兩個身體 05(15/5/29修改)


看著隊友一個接一個離開,里斯知道他也該出發了。
今天是出征的日子。步出營區的戰士如準備上刑台的死刑犯,腳拖著透明的鐵鍊緩步行走,他們沒有隆重的送行,空氣中只有死寂的氣氛,沒有人開口說話,因為他們知道這一去也許就不會再回來了,但他們還是一個接一個,默默地跟上其他人行列。
因為這一趟可不是去送死。
在工程師的努力下使模擬訓練結果提升到百分之七十五,就算如此還是不夠,因為這數值代表著依然有四分之一的失敗機會,可以說是非常冒險,如果說失敗等於全軍覆沒,那另外四分之三的死傷依舊無法預測。
E中隊收到兩道命令,消滅明名為『眼』的渦與協助工程師回收其核心,凡是任何有關混沌元素的資料都必須全面回收,希望可以就由這次找到斷絕渦生成的方法。
所以即使知道這一趟凶多吉少,也沒有人臨陣脫逃,因為這些人都是渦的受害者,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那一絲的希望:終止這場戰爭。
因為已經不想再讓任何人經歷家鄉成為廢墟的悲劇了。
這次出征的只有AE中隊,採用的戰略計畫是以一組游擊組趁誤導敵人,趁誤導敵人時分派主力組攻擊敵方弱點處,以消耗敵人戰力提升整體勝算。為此,過去的這段日子裡,所有的訓練都在考驗戰士們在戰場上的機動力,經過能力數值篩選下,E中隊為當任游擊組的最佳首選。
這也代表了他在戰場上只能靠自己。沒有閒暇功夫去顧其他隊友,要是身旁有人倒下也不可動搖,就算必須踩著隊友的屍體,也必須繼續作戰。不管發生任何事,都絕對不可中斷。
里斯回頭定眼在弗雷特里西手裡的貓,貓耳在他的手指反覆撥弄下抖著,大概知道他就要離開了,貓一直找機會咬他的手指,想要跟他玩。
雖然很不捨,但他還是將手抽離,如果再這樣繼續耗下去,他大概也別想走了。
「我會幫你照顧好它。」手裡捧著貓的弗雷特里西對他說。
「麻煩你了。」他說,即使目光沒從貓身上離開,不知道貓聽不懂他們的話,貓似乎很沮喪地將頭垂在弗雷特里西的手指上。
「里斯。」
他應聲抬頭,雙子的長兄正看著他,伯恩哈德與弗雷特里西並肩站,弗雷特里西收起了平常的嬉皮笑臉,不到伯恩哈德的嚴肅,卻也足以讓身為血親的兩人面容相疊。他們果真是對兄弟。
這一幕一定畢生難忘,他想。
「你要定下一個目標,將它視為第一擺在心中。」伯恩哈德對他說,「為了那個目標,活著回來。」
一時之間,里斯不知道該說什麼,明明自己有那麼多話想說,為什麼這個時候卻什麼也想不起來。他露出淡淡的微笑,連眉間上的壓力都不知不覺化開了。
「我居然讓後輩們說出這樣的話。」里斯垂眼看向貓,臉上是很淺的笑意。
想想這些年來,發生了很多事,在他的生命中失去了許多人,但他卻很慶幸現在能站在這,與這些人相識。
這時有人喊了里斯的名字,他的隊友正在呼喚她,他知道是時候了。這次他轉身走向A中隊的其他人,他背對著那些為他送行的人,右手在空中揮了揮手。
我走了。
結果最後他還是沒能把告別的話說出口。

***

艾茵一行人從名為妖蛆巢穴的地洞步行而出,這次他們終於見到生長在綠地上的樹林。一見到天日,阿奇波爾多與人偶少女將手上裝有幽藍鬼火作為照明的提燈收起。
這次探索的時間比預期的還短。每次一探索起新的地區,在不了解區域性質,通常都會花上許多時間摸索棲息的魔物與地形。沒人知道前頭會出現些什麼,可能是死路,必須折回另找出路,也可能直闖魔物的巢穴,使得無法評估真正突破區域的時間。
簡單來說就是要看個人的運氣了。
用蝙蝠從少年那換取得來的地圖指引他們到某個通往峽谷的隱密小徑,藏匿在樹叢中是個通往地底的黑洞。少年告訴他們在地底不能使用火焰照明,也不可以發出聲音,因為棲息在不見天日的地底,妖蛆演化失去視力,取代感應能力的是其它的感官,那的妖蛆對溫度變化與聲音都特別敏銳。
妖蛆。艾茵知道這個名字,那個導致史普拉多惡夢連連的魔物。她曾見過這個怪物,雖然只是模糊的影子,可以看出那是個如名字的巨大白蛆,它們的主食是樹脈,但被驚動時會異常殘暴。
這趟他們的運氣很好,沒遭遇到魔物的本體,但地洞的陰冷就能帶給她無法形容的恐懼感,就連現在站在陽光下也無法完全驅除殘留在手腳上的寒意。
根據史普拉多對惡夢的描述,在忽明忽暗的黑暗中她看到了人的牙齒,然後是無眼的頭,妖蛆彎身咀嚼地上的屍體,進食的姿態就像看到食屍鬼啃食族人的屍體。
光是這些字句就足以令人毛骨悚然,難以想像被這種惡夢纏身的史普拉多心靈上受到多少傷害。
艾茵看著張開的雙手,不知為什麼她的手正微微顫抖著,她的小拇指像是勾著什麼,一直無法克自地抽動著,每隻手指間傳來肌肉緊繃才會有的刺痛,這是長時間握緊權杖才會出現的症狀,但奇怪的是她不記得自己有那麼做過。
她的隊友,除了帶領他們的人偶少女外,每個都神情略顯疲憊。明明他們在地洞裡探索出奇地順利,每到一個分岔,傑多都會指出正確的方向,使他們遭遇不到任何魔物。
她回頭仰看漆黑的穴口,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說不出為什麼,她感覺時間似乎已經過了很久,正確來說似乎有一星期之久,但當他們在地底遇到的天洞,都會透過開口觀測外頭的天色,從進入地洞到離開總共花的時間大概也只過了半天,可是身體出現的疲倦感可不這麼說。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傑多!」
艾茵聽到阿奇波爾多的喊聲,她回頭才發現傑多依偎在阿奇波爾多的肩膀裡,少年面無血色,全身的肌膚呈現死灰色,狀況看起來很糟。
「我沒事......
傑多試著推開阿奇波爾多,但後者將頭上的帽子摘下,蓋在傑多頭上。阿奇波爾多彎身一把將少年抱起,將人帶到照耀在陽光下的岩壁旁,在陽光下傑多臉色變好些。
少女取出腰包裡的水瓶想給傑多喝水,但她發現她的水瓶已空。為了快速穿越地洞,使攜帶的行李也盡可能減少,所以水也只裝了半瓶。艾茵看向里斯的方向,里斯搖頭,表示他的水瓶也沒水了。
「我到前方探路,順便找點水。」里斯提議。
阿奇波爾多的表情不同意,但也別無選擇,他看著傑多,最後點頭。
「別走太遠。」阿奇波爾多說。
「知道了。」
「我、我也去。」艾茵插了進來。
沒人有異議,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在艾茵準備趕上已到森林邊緣的里斯,有人忽然拉住她的外套,艾茵回頭,是大小姐拉住了她,人偶少女臉上出現少見的擔憂。
艾茵蹲下來與大小姐平視,「能麻煩大小姐跟阿奇波爾多一起照顧傑多嗎?」她說。
人偶少女看看傑多後對艾茵點頭,揪緊的小手才跟著放開。在最後一次與留守的隊員對視,艾茵小跑步追上里斯。
所有的旅行者都知道只要有樹,就有水脈,特別是這種高密度的樹林區。
但如果可以,艾茵不希望進入眼前的這片森林。那曾是她所熟悉的世界,讓她感到安全的地方,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交錯的樹木成了她的夢魘。她知道為什麼,森林充滿太多不好的回憶,當她身處在樹林中便會不時感受到惡意的目光,彷彿有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令她不舒服。
眼前的這片森林是成片如入冬後的樹木,光禿無葉,只剩下細長的樹枝,埋在樹根下是濕軟的泥地。這片森林的樹上沒看到任何的葉苗,要是再仔細看的話,會發現樹皮上出現點點白斑。這個森林病了,她曾在自己的家鄉看過同樣的疾病,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一晚,當族人在村莊外圍的樹林裡發現這樣的白斑,那晚史普拉多也開夢到妖蛆。
一切就從那夜變了調,沒人知道那正是森林最後和平的時光──
艾茵搖頭想揮去腦裡的思緒,現在不是可以分神的時候,她才一個不留神便與里斯拉開了距離。她加快腳步,把兩人的距離拉回兩、三步的間距。
進入森林沒多久,地勢便開始往下,艾茵必須側著身才不至於一下滑落坡地。腳下濕軟的泥土讓她難以行走,有幾次差點讓她失足滑倒,注意到這點里斯放慢步伐,不時停下來查看她是否有跟上,使推進的速度異常緩慢。
一想到傑多,艾茵便想加快腳步,但她被什麼東西從後頭拉住,她回頭,發現外套被細尖的樹條勾住,就在她伸手想將衣襬扯下時,里斯阻止出手阻止她,他用手指止住自己的嘴唇,要她安靜。
里斯指了指向上延伸的斜坡,這時艾茵才聽到野獸的低咆聲,那頭似乎有著什麼魔物。里斯拔出自己的武器,緩步爬上斜坡。艾茵低身用手指小心解開被勾著的布料後也跟著爬上斜坡,她來到里斯身旁,與他並排臥倒在地上。
是魔狼。就在他們所在之處的數尺之外。三隻魔狼圍著一個狼人,似乎在爭地盤。那個狼人是艾茵看過體型最小的狼人,似乎還是個孩子。一頭落單的幼獸。奇怪的是,魔狼明明是勢多的一方,卻輕易不敢出擊,使雙方處在僵局中。
里斯擺出撤退的手勢,艾茵想他們的確沒有攪和進去的必要,現階段最重要的是找到飲用水源。
如果前方無法通行,也只能找別的路。兩人照著原路往回走,與異獸拉開一段距離,艾茵才停下腳步,說出心中的疑問。
「傑多他怎麼了?」她問。
里斯回頭用很複雜的表情看著她,猶豫著該如何開口,最後他將手上的紅刀收回刀鞘中後說,「妳──想不起來嗎?」
艾茵不懂里斯指的是什麼,而少女困惑的表情讓里斯輕聲嘆息。
里斯抓著頭,「聽說那是種叫因果之力的能力,傑多因為長時間使用這種能力才會變成那樣。」
「因果.....之力?」艾茵重複里斯的話,從她口中脫出的字詞帶著某種魔力,似乎正在解開所有的疑問。
「嗯,妳應該有聽阿奇波爾多說過,有關傑多的能力,是個可以改變因果的能力。」里斯抓著頭,「雖然我也不太確定他是怎麼辦到的,但傑多似乎是靠某種發光的繩子來控制因與果──
這時艾茵的傳來某種聲音。不,不是繩子,如果真要說正確點,是絲,成千上萬的絲線。
此刻艾茵已經沒在聽里斯的話了,她的目光被某種光所吸引住,他們所在的森林在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光球轉而越來越暗,最後她的眼前只剩下一條連接至某處的光之線。她跟著光線回到了妖蛆的地洞中,在被幽藍鬼火所照耀的地穴裡,她看到傑多的手指纏著像光一樣的絲線,每一條光絲控制著各個抉擇,隨後影響著是與否,成與敗,生與死。
站在傑多身旁,艾茵知道為什麼妖蛆巢穴會給她不協調的突異感,因為他們確實在地底待上好一段時間,從一進入洞穴,他們便困在無止境循環的線圈中,一直重複著這個過程,直到從地底迷宮脫出為止。
當時她就有個疑問,傑多是如何帶領他們繞開了危險,為什麼傑多會知道該往哪走。
那是因為在另一個未來中,他們選了另一條路,但結果並不好。
不止一次,他們遇到妖蛆群,然後遭到攻擊,每次都有人死傷,但這些被視為錯誤,一次又刺地被傑多用因果之力作了修正。
如果遇到妖蛆就是場死鬥,那麼從一開始就別讓他們遇到妖蛆。傑多一定是這麼想的,才會改變過去,從千分之一找出僅有的一條通路,讓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但她現在想起來了。那足以震破耳膜的槍聲,還有血的味道。
在深入地底的黑暗中,作為燈籠的鬼火照明效能有限,最多也只有幾尺的範圍。那片黑暗彷彿壓迫他們般吞蝕著微弱的藍光,而他們就像逃亡似地緩慢推進,不停地碰壁,然後轉彎,想辦法從曲折的地穴中找一條出路。
不是岩壁就是無止境的黑暗,等鬼火終於發揮效能照出別的東西時,他們也已經進入妖蛆的攻擊範圍內了。她想,要不是因為地洞裡那股難聞的陰屍味,她可能能更早發覺到異常處。
前方幾步外出現兩隻正在進食的妖蛆,顯然它們還未察覺到外來者,埋頭啃食地上的屍體。在鬼火的照耀下她看到妖蛆緩慢地抬起頭,從沾血的牙縫中掉落一片片的塊狀體,地底封密的空間使喀滋喀滋的啃食聲更響亮。照妖蛆連骨頭都咬碎的牙齒,地上的屍體已經殘缺到無法辨識出原來的模樣。
身為敬仰大地一族的獸人,她很清楚弱肉強食的定律,但眼前的景象已經脫離了大自然的法則──那,不自然。
此路不通,要不驚動妖蛆繞道往前實在是太冒險了,所有人無需言語便一致同意往後退,也因此沒人知道是誰踩到地上的碎石。
她聽到石子滾動的聲音,那細小的聲響止住了所有人的動作,沒人敢動也不敢呼吸,希望可以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但妖蛆已經轉至他們的方向。看到妖蛆的頭時,她想起史普拉多的話,沒有眼睛的頭。妖蛆明明就沒有雙目,卻死死地盯著他們的方向,令人毛骨悚然。
妖蛆離開地上的屍體,如蛇般滑行朝他們的方向靠近,很明顯它們知道有別的生物在這,但不知道是什麼。給他們地圖的兩名少年們有特別提醒過他們妖蛆是群體的生物,如果可以最好避免正面衝突,但當他們小心後退時發現另一隻新出現的妖蛆從後方滑過,那肥大的身體可以說把唯一的出口擋住。
阿奇波爾多高舉手上鬼火提燈,想另找一條出路,但這舉動只是照出更多的妖蛆。至少有五隻──不,是十隻,數量多到他們無法應付。
這裡無疑是妖蛆的巢穴,一個死地。
前方的妖蛆一定感受到空氣中瀰漫的恐懼氣息,突然如猛蛇般躍向他們。里斯即時拔刀檔下大口利齒,紅色刀刃卡入妖蛆嘴中,應著牠的攻擊,一刀將妖蛆剖腹,切半的妖蛆噴出綠汁,濺得到處都是。那隻妖蛆飛過他們,攤在地上的軀體猛烈蠕動後癱軟。
在里斯一刀將魔物當場斬殺後,其他的妖蛆也接著朝他們襲來。一隻妖蛆切過他們的陣列,將隊伍分成兩小群:里斯與阿奇波爾多,傑多、艾茵與無戰力的大小姐。
艾茵看著里斯被數隻妖蛆圍住,而她唯一能作的是舉起權杖檔下巨蛆對她的攻擊。她扭緊手中的武器,與魔物不分高下,但也只到剛好抑制住對方的程度。
不能輸,不能退縮,絕對不能在這裡輸了。
這時黑暗中發出一道刺眼的紅光,接著她看到眼前隆起一顆巨大火球,在她能作出任何反應前,火球爆炸了。爆炸而出的火焰旋風將一隻隻巨蛆燒成焦黑,艾茵無意間用了她糾纏的妖蛆檔下了這波攻擊,身前的妖蛆最後在大火焚燒後向後倒下,如果不是她的運氣特好,就是里斯計算精確──看著地上焦黑的屍體,她不確定到底是哪一個。
在爆炸後,站立在殘火中的只剩下里斯一人,沒有阿奇波爾多的蹤影。近距離戰鬥一直是里斯的強項,但劍士的身上處處可見到傷口,連刀刃都向下指著地,可以看出里斯的狀況在妖蛆的圍攻遭受到不少傷害,更別說剛才的那一擊一定消耗了不少的體力。
正當艾茵想著另一名隊友的去向時,在更深的黑暗中迸裂一連串火光。是阿奇波爾多的槍擊,火花照亮了阿奇波爾多與巨蛆的激鬥,那隻激起火光的槍口對準著妖蛆的大口,她不知道對決的結局,因為阿奇波爾多已經再一次消失在那片黑暗中。唯一能作為猜測的一聲肉體撞擊至牆面上的聲音,以及飄逸在空氣中血腥味。
但危機並沒有解除,她聽到地穴某處傳來蠕動聲,看來他們驚動到更多的妖蛆。
她感覺自己的心涼了,這時她的背後發出了一道黃光,她回過頭,看到站在大小姐身旁傑多的身體正在發光。從少年手裡流出的光之絲像樹脈般往外延展,往無止盡的黑暗流去,時間彷彿同停止般,所有人停在光絲出現的那一刻。被光之絲觸碰到的東西也跟著發出光芒,才一瞬間,空中便飄起許多細小的光球,所有人置身於刺眼的光芒中。
接著光之絲一齊地收了回來。
拉回。時間的指針正在倒轉,回到分岔的地洞路口,但這還不夠,艾茵知道時間必須再回到更早之前。在她離開森林前,在天上的星辰落下,黑夜降臨前。
等艾茵從黃光中回復視力時,她發現她已經離開了地洞,她面前出現了一棵乾枯的大樹,鮮紅的落葉隨風落下,淹沒她的雙腳。躺在大樹根處的是片地都是族人的屍體,落葉使大地看起來像血染般暗紅色,就像看到大地裂開傷口,滴著血。
她的雙腳被深深釘在地上,不能動彈。躺在地上的屍體用灰死的眼珠注視著她,像是說著他們的死全都是她一人的錯。
這時被惡夢驚醒的史普拉多發出了尖叫聲。
等艾茵終於回神時,她看到里斯用手掌摀住她的嘴巴。在艾茵能理解發生什麼事時,里斯已經拔出腰際上的刀,回身一刀斬下迎面飛撲而來的魔狼。


人偶少女舉起傑多的手,開始把玩少年的手指。
「他們好久喔。」她說。
「是啊。」阿奇波爾多回答。
里斯與艾茵進入森林找水後,阿奇波爾多便抱著傑多坐在陽光底下曬太陽。被稱為星幽界的世界雖然有顆看似太陽的光球在空中,但卻沒有足以暖身的熱能,為此阿奇波爾多才會拉起自己的大衣,希望用自己體溫暖活少年冰冷的身體。
人偶的少女雖沒有體溫,卻坐在傑多的前面,把傑多夾在她與阿奇波爾多之間,阿奇波爾多看著少女落在肩上的長髮時想,她大概是希望可以出上一些力吧。
突然身上的重量消失了,他感覺到有股能量溜過他的雙手,接著他看到傑多站起來,少年的身體正在發光。
「喂......!」
阿奇波爾多出手想拉住傑多,但手撲了空──正確來說他抓不到傑多,少年全身透光近乎至透明的程度,讓人感覺也許傑多下一秒就會在他的面前揮發消失。
傑多垂下雙肩,以預身快倒下的姿態站立,他的雙眼微開。在阿奇波爾多的注視下,他舉起的右手指向里斯與艾茵進入的森林。


里斯的那一刀並沒有將魔狼當場斬殺。巨狼發出哀嚎後倒至一處,劍士無暇上去補刀,因為下一隻魔狼已經來了。
與其去責怪出聲引到魔狼的艾茵,還不如怪他自己。他該是知道跟艾茵說有關傑多的因果之力是件壞事,連當他的第一次查覺到這能力的影響力時,他的反應也不會比少女的叫喊劇烈。
在斬下第三隻魔狼,里斯知道真正的麻煩來了。在魔狼後方的樹裡傳來一股足以鎮壓全場的氣場,里斯認出來者,那是剛才與魔狼爭地盤的狼人,想不到強烈殺氣的源頭卻是個如孩子。
狼人嬌小的身體被散亂的長髮覆蓋,憑肉眼看不出對方是人還是獸。光憑狼人所全身散出黑暗氣息,里斯就知道這隻不好惹,連他那隻握刀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是恐懼嗎?他想。但卻也因為遇到實力相當的對手時兒不由得興奮。
新加入戰場的狼人視里斯為敵人,毫不留情加入魔狼的陣營,一同向他們展開攻擊。不像魔狼,狼人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利爪才一揮出就又彈至後方,讓他只是削到狼人的殘影,根本至不了任何傷害。
「畜牲!」里斯咒罵,左手隨即招出火焰,直往魔狼與狼人丟去。
對付野獸就得用火攻。魔狼躲過火球後就不再輕易靠近,但狼人卻是越挫越勇的反效果。
如果可以里斯不想跟對方打,站立在他面前狼人的背後出現一道半透明的影子,那是個迷失的孩子,因為恐懼所能做的是將所絕望與憤怒轉化成那身死氣,形成一層自我保護的保護膜。而這樣的對手也是最可怕、最危險的。因為生物為了生存,將無所不能。
狼人在連續遭到火球攻擊後發出嘶吼聲,艾茵鳴聲後抬頭,只要是索迪亞克的大地之子,就能認出同鄉者,那響片天際的狼聲聽在她耳裡如同孩子無助的哭嚎,一個無比熟悉的哭泣聲,是她所認識得孩子,那個人的名字是──
──史普拉多?」艾茵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瞪著與里斯纏鬥的狼人。
狼人閃過朝他落下的火球,腳尖才剛落地便又彈向攻擊他的火焰劍士,這時里斯也已經準備好了,他擺低架勢,瞄準狼人的心窩,準備在交鋒時出擊。
只要狼人進入他的攻擊範圍圈內,他就用他的火焰拼這一擊。
「別!」
在關鍵的那一霎那,艾茵大喊。
火舌沿著刀刃化為長茅貫穿天際,他的刀偏了,連狼人的肩臂都沒擦到,然而利爪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光,伴隨著是一片濺灑的鮮紅。
狼人用手刃劃開了他的胸膛。
一股衝擊直入里斯的胸口,那不是身體被剖切時的疼痛,而是足以令自身崩壞的記憶。在過去他曾經承受過類似的傷害,那一擊要了他的命,然後他墜落至灰白的煙霧中,死了。
這次他再次墜落,倒身在異於戰場的泥地上。沒有風,他想,任由視界裡的景色融成一塊。
里斯一被擊中,狼人又彈至後方,他彎低身軀,十爪抓著黑泥,咬合起顎骨露出利齒,從喉中發出低吼。
眼見的狼人──史普拉多──準備給予里斯最後一擊,艾茵撲了上前,雙手環住里斯的頭部,想用身體保護他。
然而當她閉眼準備迎接攻擊,一擊槍聲鳴起。
「喂!你們沒事吧!」
艾茵抬起頭,她透過垂落遮蔽到視線的髮絲間,她見到阿奇波爾多從斜坡滑下,對方單手舉起長步槍往某處開了數槍。
她無暇去注意身外正發生的事,躺在她身下的里斯的嘴巴溢出鮮血,她壓著里斯胸口上的傷口想止住出血,但里斯瞳孔正持續放大中。
「怎麼辦…...血止不住!」艾茵看著如泉水溢出的血染紅了雙手,眼眶終於阻止不了淚水。
在里斯的視線完全融成一團,意識模糊前,他斯似乎聽到少女終於不帶敬稱地喊了他的名字。

***

紅色,從他的額頭上滴落。
是血。好多的血,實在太多了,多到讓他有置身在鮮紅中的錯覺。他不確定是火焰將血渲染成河,還是血讓火變得更艷紅。
他的任務失敗,但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一心只想殲滅對方。
火海中鳴起了龍嚎,他從地上站起,朝向那個方向,一路望去的方向可以看到曾經同為隊友,但已身首異處的軀體。燒得焦黑的四肢正以詭異姿態伸展,在搖擺的火焰中成為一隻隻妖異的花。
手上的刀斷了,慣用的武器已經只剩下握柄,他的血正從五指握緊的手滴落成為細長的水柱。
慣用的右手上出現一道橫越前臂的深長傷口,他所流失的血量,沒當場倒下可以算是奇蹟。他沒倒下也可能是因為渾身的血液正在沸騰,右手因灼熱而疼痛,使得右半邊的身體異常沉重,連手的經脈都不自主地因握持的動作微微抽動。
他無暇去照料身上的傷,飛龍在火中張開巨翼,成為覆蓋天空的巨大黑影。那讓任務失敗的罪魁禍首。他知道面對巨龍他沒有勝算,奇怪的是,他的心境異常平靜,緩慢的接受這一點,好似他至今的所有努力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很清楚,那兒有他必須以連隊成員的身分去處理的事。
他需要一把刀,這一思緒與動作同步,他毫不猶豫地將右手向下伸直,讓血順著刀斷缺的刃面落下。接著手腕反手一扭,他的手裡出現了一把纏繞著火焰的紅色結晶錐柱體,握持晶石刀的右手傷口上結起同樣的紅色結晶體,他感覺到手上的這把刀紮根進入他的血脈中。
他很清楚,手上的這把刀,是他的血。
他乃是刀刃的本體。任何阻擋在他面的敵人將被斬斷,沒人能阻止他的復仇。只要他還沒倒下,戰鬥還就不會結束。
左手護著刀刃朝下,他朝空中的巨影奔去,這時飛龍發現場上還有倖存者。飛龍開始朝他猛力拍打著翅膀,將焦土上的火焰掃空,但他移動得很快,颶風根本阻止不了他,刀鋒在他奔馳在地上劃出燃燒火線,等飛龍注意到這點便轉用噴火攻勢掃蕩全場。
熔漿如巨浪迎面而來,他沒有做出迴避,繼續勇往前衝了進去,滾燙的固態液體掩埋他時,他閉起眼,想像他回到了那壅擠的辦公室,那個曾被他嫌吵的空間。
此時的他好想念那裡的一切。那是他的家,他的歸屬。
每天早晨,弗雷特里西總是打著哈欠進來,而他身邊的人卻精神抖擻地如行軍般跟著走進來。固定的精神喊話後,大夥各自解散去做自己被分派的事,而他會去作每日固定的基本訓練。
到了下午,要是弗雷特里西不是在當代理教官,就是在躲著伯恩哈德,通常這個時段阿奇波爾多會因為某些事來訪。直到阿奇波爾多把事辦完,他會與對方在外頭抽一到兩根香菸。
如果待到了晚上,等所有人都回到各自的寢室,弗雷特里西就會帶著酒進來,天氣好的話,面向訓練場的窗口可以看到星星。他們會小酌幾杯,直到伯恩哈德來找人,這時他會離開,讓這對兄弟有個屬於他們的空間。
走前弗雷特里西會跟他道晚安,就如早晨的早安,見面時的打招呼,讓他開始跟結束每一天。
他突破熔漿,奇蹟地完好無傷,因為他召使火焰將使漿避開他,飛龍絕對沒有預料到他竟會如此難纏,開始使勁拍打翅膀想遠離他,但已經太遲了。
這個時候遠在他處的他們又在做些什麼?他想。
弗雷特里西會不會又因為闖禍,而泡了杯咖啡給伯恩哈德好轉移焦點,而後者明明嫌難喝,卻從來沒拒絕過,每次都會把咖啡喝完。
他進入了可攻擊的範圍,飛龍因為視覺死角開始扭動脖子,見火焰無效轉而用尖爪攻擊。他揮出的劍應著那波攻勢斬出一道道火痕,正中龍的爪心跟腹部,他沒將龍爪斬斷,也沒能把龍身上的鱗片刺穿,但多少構成了傷害。
飛龍遭到攻擊後發出足以震動空氣的咆哮。這時他笑了,他知道他就要回家了,到時候辦公室裡的人看到他時又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但刀抵著龍爪,盡管他使盡全力,卻無法刺穿爪心。明明就只差那麼一點,為什麼?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裡頭的人們每個都轉向他,但他看不見他們的表情,因為每個人的臉上都出現了裂痕。
他握不住手上的晶石刀,刀刃所受到的阻力順著手上的血脈傳入他的胸口,那股痛足以將肉身撕裂。
──裂痕開始擴大,眼前的一切已無一處是完好無缺。
眼前的龍爪忽然一縮,將刀刃卡住,讓他哪也去不了。他試著將刀拔出,根本沒注意到如倒鉤的龍尾在空中一揮,掃向無防備的側面,等他終於看到時,他下意識扭轉刀刃想接下那一擊。
──但真正裂開的,並不是他們。
迎擊下,手上的紅刃碎了,徹底地粉碎,紅色晶石在空中化成星火,雙方的聯繫就這樣斷了。只見龍尾從眼前掃過,尖銳的尾端割開了他的胸膛,血頓時濺灑而出,在空中成了一顆顆水珠。
天空開始翻轉,他看到飛龍猛力拍大翅膀準備離開此處,他伸長了手,卻抓不住離他遠去的影子,因為他正在墜落,跌入一層層的絲綢中。
眼前的血看起來就像雨滴,他討厭雨天,至於為什麼,此時他終於想起了原因。
當他還小的時候,為了某種儀式獨自到城外森林狩獵,回程時因為淋上雨而得了重感冒。之後的一個星期,母親都守在床邊看護他,但等他的病終於好時,卻換母親染上疾病。
然後──他失去了他的母親。
這些年來他試著聽父親的話,母親的死不是他的錯。但他一定是因為無法接受這一點,才會多少忌諱著雨天。在他內心的某處殘留著陰影,如果沒有那場雨──如果他沒有離開──又或者是如果他沒有從森林裡回來的話,也許他的家人會一直等待孩子的歸來,但至少母親會活著。
但此刻看著這些讓他聯想到雨的鮮紅水珠,內心卻感到平靜。也許是因為他穿過了眼前的這場雨,回到那屬於他的窄小房間裡。
坐在窗邊的貓面向外頭,房外正下著雨,貓的眼珠透著水晶體的清澈,他在其中看到如湖水般的波動。閃爍地,緩慢擺動。
貓掉過圓滾滾的頭,除了耳朵外,面貌被另一個人給取代。
他知道這個人──她是──
這時他墜至地表,身體因衝擊力而摔得支離破碎。


當里斯睜開眼,他花了很久才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活著。並不完全。畢竟他們都是死後再被召喚回來的已死之人,嚴格說起只是靈魂體,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並會『死亡』。
聖女的侍者曾警告過他,只要受到足以擊散靈魂的『傷害』,就算是死人還是可以再死上一次。
那麼現在的他們到底又是什麼樣的存在?當時他這麼想著。
里斯轉動眼珠,很快認出蓋在他身上的是阿奇波爾多的大衣外套,因為有一股很好認的菸味。透過眼角,他看到其他的東西,像是艾茵的大衣,傑多的頭巾,連原是艾茵的髮飾但已經轉送給大小姐的緞帶都出現了。所有人似乎將能卸下的布料都出借一件給他,大概想著哪怕是多一塊遮蓋物也好。
他感覺手腳笨重,身旁有股重量壓著袖管。等他好不容易撐起上半身時,他看到艾茵趴在床邊。他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看起來像廢棄的小木屋,但在野外的哪處能找到這麼的庇護所?
他躺了回去,思緒有點混亂,他記得自己被隻幼小的狼人所傷,受到傷害的那一瞬間身體湧出了傷口的記憶,他以為這個軀殼無法承受那段記憶,但他現在任存在著,為什麼?
記憶裡不完全都是痛覺,裡頭埋著更多的憤怒,而那正為何那段記憶會吞時他的主因。父親要他控制自己的憤怒,不然總有一天會引火焚身,不用說他也清楚,這種高昂情緒雖是火焰能力的源頭,但那也一直是自己的弱點,可以說是兩刃刀。
因此他很意外他竟然能四肢健全地躺在這。
難到是現在的夥伴使他的心靈得到了平靜?
怎麼可能。他斷然判定這是不可能的,但是──
里斯將頭轉向艾茵,手不自主地伸出去觸碰那對獸耳。
他感覺過去曾經發生過一樣的情緒失控,他無法壓抑憤怒,就像一團火在身體裡燃燒,但有個人在他釀成大錯前即時阻止了他。
艾茵在耳朵被碰觸下喚醒,她抬起頭,那雙眼睛哭過似地泛紅。
「里斯!」艾茵看到里斯時大叫,「感覺如何?身體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等等,我去叫其他人──
里斯拉住艾茵的手,阻止少女起身,他對一臉困惑的艾茵搖搖頭。
艾茵再次坐了回去,她低著頭,不願意面對里斯。兩人沉默許久,等里斯坐起身,蓋在身上的大衣滑落,露出赤裸的上身時,她才終於開口打破沉默。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不是妳的錯。」里斯說,「這是舊傷,所以不是妳的錯。」
他低頭看著身上那道橫跨半邊身體的裂痕,那個始終沒有癒合的傷口,因為他沒能活著讓其癒合。
就算人死了,在這個世界裡,靈魂得到新的容器,跟著生前記憶所留下的傷仍然存在著。這個無時無刻都能感到的痛覺,是在提醒他是如何死的。
「現在還會痛嗎?」艾茵忽然問。
里斯抬頭對上艾茵的視線,少女的臉上是一種憐憫的哀傷。
請別用那種表情看他。
「不。」里斯搖頭,淡淡地苦笑,「不痛了。」
這是謊言,要是說不痛絕對是自我欺騙,但他想,也許他可以從現在開始學著去遺忘。